但如今的状况顾不得了,檀溪一件一件脱下身上的脏衣服,有些已经完全与皮肉黏在了一起,只能靠撕。
他本来是穿着护体的铠甲的,醒来时头昏沉沉的,觉得太重,随手解开就不知道丢哪儿了。手滑过衣服上的一道道口子,战场上的情景就像鱼鳞一般密集的向他袭来。
他三岁,母亲便委身嫁给了别人。他和父亲成了全天下人的笑话。
四岁起,他跟着父亲,学习骑马射箭。父亲本来不精于这些,他喜欢写字画画之类的。母亲不在的日子里,父亲每年会给他画张像,好与前一年的比对比对。
父亲说,以前娘亲还在的时候,娘画画,他题诗;他写字,娘便会研墨。他每每握住笔,便会想起娘亲赌书赌输了时耍赖的样子,娇憨可爱,一辈子也难忘。
如今,人去书尚在,每一本上好像都存有她指尖的余温。
当他在战场上第一次遇到了戚王时,他十几年来的怨恨,愤怒一股脑儿的爆发了出来。
他没有按照预先计划的那样作战,而是单枪匹马直奔戚王。那戚王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激战几十个回合,他身上虽没什么大伤,但已小伤无数。最后被戚王挑落马下,伤了脚。下一刻,便可取他性命。
可偏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上天将他带到了这里。
“那个……能给我一把剪刀吗?”檀溪已从回忆中抽身,眼前的难题是这些如同镶在了皮肉上的衣裳。
“剪刀有。”温予匆匆跑到楼下拿了把剪刀。
“喏。”他打开淋浴间的玻璃门,递给檀溪。
檀溪接过剪刀,扶着玻璃壁,一点一点的剪着最里层的衣服。他光着脚,温予这才发现他脚受伤了,肿得老大,站着很难保持平衡,一不小心便会摔,那就是伤上加伤了。
他有些看不下去,便说:“我来帮你剪吧,你会摔倒的。”
檀溪本想拒绝,但抬头对上温予的目光时,还是妥协了。
“多谢,有劳。”
温予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像修剪花枝一样剪落他的衣服,一块一块,混合着血,汗和雨水,落在脚下,就像鱼在退鳞。
他身上伤口好多,有深有浅,温予佯装不经意的问道:“诶,你怎么全身都是伤,遇上传销组织了?”
他想制造点笑料,缓解尴尬的气氛。转而又想到,他不懂“传销”这个词,所以也就听不懂这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檀溪低垂着眼,在温予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战场上下来的,都是这样。”
“什么战争,和谁?”
这激起了温予的兴趣,男人似乎都喜欢谈论战争这个话题。
“邻国。”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用尽量简短的语句结束。
衣服快剪完了,温予注意到他脖子上挂了颗鹌鹑蛋大小的珠子:“这珍珠真大,我只在史书里见过有描述的。”
温予继而很自然的想到了随侯珠,开玩笑道:“你说你是檀溪,这不会就是传世之宝随侯珠吧?”
檀溪震惊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答道:“不是。”
温予虽然感觉到他的不自然,但也不太相信随侯珠那样的珍宝是这么随便就能看到的,那就失了宝物的特别之处了。
干古玩这行的都知道,古物是有灵气的,尤其是玉石珍珠之类的。
衣服差不多剪完了,檀溪几乎是□□着站在温予面前,或许是常年苦练的结果,檀溪的身材在男人中算不错的,胸肌隆起,腹肌好几块儿,还有时下最流行的马甲线。
温予觉得淋浴室热的让人想干坏事儿,匆匆拿着剪刀退了出来,重新坐回单人沙发上。
“怎么一脑门汗啊。”姜斯眼尖,问道。
温予抬手一抹,果然。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刚才的场景,喉结不禁上下滚动。他闭上眼,意图驱散邪念。
这是怎么了?温予自己也弄不明白,好像活了二十九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一根尖锐的小针,没有任何阻碍,一下子就插在了心尖上最柔软的那处。
姜斯见他走神,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大喝一声,温予思绪被拉回,有种如梦初醒般的感觉。
“他脚上有伤,身上也是,等会儿你出去买点药。”
温予正说着,却听到“踢踢”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人都忘了这一层还有个全、裸的男人在洗澡。
当贺兰曼殊一脚踩在木地板上时,姜斯才尖叫道:“别看!”
可已经晚了。
贺兰正好顺着姜斯指的方向望去,看了一眼刚才令温予脸红心跳的画面,然后面不改色的转过头道:“给你们带了早饭,老规矩,豆浆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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