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穆天聪没给他太多余裕遐思,忽然间起身,伸手揽了江三脖颈,自下贴了上去,双唇炽热。江三没有推却,由着徒弟舔舐了一番,又咬了自己的嘴唇和舌尖,热烈间扯得生疼。徒弟的双手紧搂上自己,重重抚动着,急切得几乎发烫。喘息间,江三感到那手掌游移到胸前,凌乱地扯着衣襟,几下便探进了内里,火烧般贴在自己皮肤上。
心口顿时哗然不止,又隐约间觉羞怒异常,江三一掌拍开了徒弟,沉声道:“不可顽劣。”
这一掌下足了力,穆天聪被打得倒在凉榻上,好一会才抬起身,似是十分委屈般望了过来。江三被这哀哀的眼神看得怒意全无,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把徒弟揽进怀里,安抚着一言不发,却听到徒弟说:“师父,你真好。”
江三皱起眉,自徒弟十二岁那年起,已经很久没真动手打过他了。那年徒弟为了烧制茶具,把师父早年砌的石窑烧毁了,一怒之下,拿了戒尺重责。打完后又心里难受,搂着小徒儿默默无语,那时候穆天聪也说了“师父真好”。之后小徒儿把那丑陋的茶具献上,高兴地说着“师父将来喝茶都会想起徒儿”。
徒弟真的一点都没变。
两人搂在一起良久,穆天聪低声说道:“师父,虽然我很想,不过,还是等回去之后再说。”
江三不知徒弟所指何事需要再议,只觉得身上心上残余热意已渐渐平息。
穆天聪接着道:“师父还是尽早回山去。”
江三看着徒弟深幽坚定的眼睛,点头应了下来。
二十一、
回客栈后,江三心道,徒弟断不会知晓自己心里打定的主意,一人回山,终是心神难安,那穆家仿佛缠绕着过多难解的阴晦。自行囊里找出一样事物,江三心里颇有几分得意,骗一骗徒弟又何妨。
第二日清晨,江三便离了这城北的客栈,往城西行了十几里路。也这安虞算得江中大城,十里繁华潋滟,商贾云集。只不过江三此刻已没了初下山时的新奇之感,只觉城郭山水人事皆虚化辽远了一般。
一出客栈江三便知有人尾随,心里却忆起少时在山中的谢武,他总是仿佛亲身经历一般,眉飞色舞地讲江湖奇事,世间高人。谢武总说,师弟闭塞纯良,心无二事,万一下山要防的事太多。江三则不以为然,认为自己一身武功不惧江湖宵小。谢武那时便道,江湖若只论武功,便不是江湖。
之后硬是塞过来一堆大小物事,并嘱咐一旦出门无论如何要带着。如今回想起来,江三觉得二师兄自以为高深的耳提面命也算得有少许好处。
且说江三到了城西,出得城门,雇了马车继续行路。心道此番倒比上回那人精干,竟能一直疾行紧随,可惜跟得太紧,又只顾脚下,气息方位完全暴露。行至傍晚,官道边出现一个颇有规模的驿站。江三给了车夫银钱,便自行投店休息。是夜无月,星云黯淡,江三不由也生出些狡黠的念头。熄灯放下床幔,盘腿坐于床上,安然等了许久,窗外终于有了动静。
窗扇轻启,有人跃将进来,只听得此人小步轻行,在屋中转过一圈,接着是一番悉簌之声,料想在翻搁置桌上的包裹。江三在心中冷哼,此人行径当如贼子。稍顷,来人向床头靠进,江三早已十分不耐烦,不等人伸手撩开床幔,便出手如电,掌风凌厉停在来人的咽喉处。
那人自然惊骇万分,立时乱了方寸,胡乱过了几招便被江三制服。点了此跟踪者几处大穴,江三都没去细看此人模样,只是拖了人往驿站后的密林里去,把人扔到了大树梢上。
之后返回客栈,一夜好眠。第二日清晨江三叮嘱车夫继续往西行,自己则打点整理了一番,悄然往安虞隐去。
在回安虞的路上,江三才想到,按谢武的指导,应当将那人拷问一番,找出主使者才对。也罢,此番折腾已颇为烦躁,再者自己现已改头换面,任是徒弟也不能将他认出来了。思及此处,江三不由摸了摸脸,谢武给的面具当真惟妙惟肖,触感竟与常人无异。只不过这张面具隐去了他的面貌,遮盖了时现的不耐与戾气,化成眉眼普通的青年模样,寻常温和,过目即忘。
回得安虞,江三在城中大街上走了一阵,欲寻客栈住下。街上熙攘嘈杂,江三躁郁不堪,便随意拐进一处偏巷,巷中恰好落有客栈。那院墙由灰砖叠起了重重墨色,颇有些古拙之意。进得其中试了茶水,江三便决意在此地落脚。
在掌柜处招呼好,正欲进房歇息,却听得近有两人对话略觉耳熟。
“师兄,穆掌门座下重用的二弟子为何要向师姐提亲?我们金翎山可算高攀了。”
“师弟不必妄自菲薄,师妹貌美贤淑,依我看那乔峻倒是占了大便宜。据闻那乔峻行事虽张扬,心思却很难测,不结大户之亲,许是另用所图。我倒不太赞成这门亲事。”
“但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允了啊,还收了聘礼,现下又派我们来向穆掌门回礼。”
“唉,我始终觉得不妥,静观其变吧。再几日便是穆掌门寿辰,师父意属那日前去拜访,你我虽只两人,这礼数还是要先安排。”
“一切听由师兄。”
“细想这穆家倒也奇怪,穆家小少爷推却了运天刀司徒家的亲事后,乔峻便亲自上我们金翎山来了。”
这两人虽是低语,还是被江三过人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循声望去,果然是之前在衢州城被自己一顿饱揍的两个小儿,仍是聒噪异常。不过此次两人的对话,江三倒放在了心上。
二十二、
到客栈二楼上房安顿好,江三忽而想到谢武很久以前浓墨重彩地提过,但凡武林世家喜庆之日,定不拘小节大宴宾朋,讲究热闹豪气,只要做剑客武者模样,拜贴一概不需,且能被奉为上宾,一顿盛宴飨足。如今看来,那或许又是谢武的奇思妙想。江三再不懂江湖事,硬闯过一回穆家之后,也知道那是个森严的门庭,不容鱼龙混杂。
如此江三毫无头绪,穆家显然再不能硬闯了,另外夜间潜行毕竟也冒险异常,总是不妥。
只得片刻,江三便不愿再想了,他知道自己定然不得要领,既然尚有几日才到穆显寿辰,不如到时再说。又思及十数年来徒弟从不谈及穆家之事,成年回穆家时又十分决然,似是早有主张。
许多年前突然被自己师父带来拜师的小孩,江三后来当然知道这小孩不是师父捡来的,可到了再后来,他宁愿徒弟是捡来的。他一直不知徒弟做何打算,但他笃信那些保证。从前一人独居并不觉时光漫长,可这流转了等待的两年却分外耗费心神,他咬牙切齿地暴躁着。
清冷的山色映着小徒白玉莹润的脸,柔软的小胳膊甩来甩去,不多久又是神气活现的少年模样,再之后的挺拔青年,揽了星光般的双目总盯着自己不放。
江三心中前所未有地翻腾起伏,许久都不得宁静,无奈起身打坐到了天明。在房中饮茶看书至午时,下得客栈堂中,却见叶怀礼带着师弟正落座其间。江三心念一动,寻了隔他二人两桌的位置坐下。那两人声音仍是极低,并不时眼色扫视四周。
“师兄,如今整个武林都在传穆掌门大寿之后,乔峻便将承袭掌门之位,这于我们,可算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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