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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魁给五姐支招:“男人是弹簧,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强。你压住他,他就瘪缩缩的;你一松劲,他就弹起来了。尤其范自大这种人,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想开染坊。五姐,你可别把他惯坏了。要把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否则以后有你受的。”

说到这儿,李魁仿佛想起什么,又问李圆圆:“五姐,我觉得小赵人也挺不错的。你为什么看不上他?”

小赵是和范自大几乎同时追求李圆圆的另一个男人。小赵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范自大初中还没念完就辍学了;小赵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范自大瘦小枯干、相貌平平。小赵实在;范自大浮夸。小赵知识面广,谈吐不凡;范自大孤陋寡闻,满嘴粗话。小赵在商业局机关从事商务管理工作;范自大则和李圆圆同属百货商店的营业员。与范自大相比,小赵无论长相、学历、工作、家庭条件和个人品行都比范自大优越。他搞不懂五姐为什么选择范自大。但他没说范自大不如小赵,他怕伤了五姐的自尊心。

李圆圆一听李魁提到小赵,就特别窝火,她带着厌恶的表情对李魁说:“你不提小赵便罢,一提他我就来气。那个书呆子,整天跟我灌输什么几元几次方程,什么化学分子式,什么牛顿定律。他那么喜欢牛顿、崇拜牛顿,那就跟牛顿恋爱结婚去吧。干嘛找我?”

李魁知道五姐打小就对学习不感兴趣,对她讲数理化无疑是对牛弹琴。小赵不懂五姐的心,不能对五姐有的放矢、投其所好,所以不可避免地从情场上败下阵来。这似乎验证了那句老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在女人面前究竟怎样使坏,李魁还是不明白。无奈,他只好直截了当地向李圆圆虚心请教:“五姐,我爱上了一个女孩。请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够打动她,征服她。让她接受我,爱上我?”

李圆圆的嘴里一鸣惊人地蹦出一个字:“缠!”

李圆圆情绪激昂地对李魁说:“男人追求女人不能优柔寡断,要当即立断;不能打突击战,要打持久战;不能知难而退,要知难而进。男人求爱要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越是艰险越向前的大无畏英雄气概。这样才能赢得女人的芳心。”

李圆圆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切实感受向李魁解释:“烈女怕缠夫。男人要想征服女人的心。一是要胆大心细脸皮厚,喜欢哪个女孩就要拼命地缠,大胆地追,一直缠得她心绪不宁,追得她神不守舍。二是要投其所好,女人爱慕虚荣,需要哄,需要宠,需要捧,需要疼。女人爱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女人爱吃什么,你就送什么。要想女人之所想,供女人之所需,这样她就渐渐离不开你。然后,你就可以转攻为守。”

李圆圆沉默片刻,接着若有所思地告诉李魁:“就说范自大这个人吧,我一开始对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也很少给他好脸色看,经常让他吃闭门羹。但他毫不气馁,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变着法子哄我开心。后来我觉得他追我追得怪可怜的,也就慢慢接纳了他,对他产生了依赖感。时间一长,他的影子老是在我的眼前晃动,挥之不去。现在我两天没见到他就六神无主,心里空落落的。”

李魁听了五姐这番开导,心里渐渐明朗了:原来如此难怪范自大老是称呼女人为“大人”。女人们自尊心强。这种称呼是不是类似于“芝麻开门”的咒语,几声呼唤,就能极大地满足女人的虚荣心和自豪感,就能搕开姑娘紧闭的心扉,使她们走火入魔,对念咒语的男人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李圆圆看着李魁若有所悟地点着头,又眉飞色舞地接着说:“当然,女人有时也是个奇怪的动物。有些女人刚爱上一个男人时,有意对自己喜欢的男人表现出不屑一顾,甚至有意疏远他。而在这个男人面前,对其他异性却摆出一付亲昵和暧昧的样子,让这个男人醋意大发。这样可以刺激她喜欢的男人,让这个男人加快荷尔蒙的分泌,激发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兴致。”

对李魁来说,五姐的这番话给林云儿与郝仁的亲密关系赋予了新的诠释。这无疑给李魁打了一针强心剂。他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了黎明,灰暗的心情一下子亮堂起来。他开始踌躇满志、信心倍增。他想,林云儿在他面前表现出跟郝仁特别亲热,是不是有意做样子给他看,想刺激他,让他主动追求她呢?他不能冷眼旁观和无动于衷,要像个真正的男人去主动出击。

☆、夏夜纳凉

天气越来越热。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普通人家都没有电扇,更别说空调了。夏夜,几乎每户人家都在户外纳凉。郝仁家由于是过路厅,没有窗户,不透气、不拉风,因此比普通人家更闷热。

傍晚,郝仁早早地在巷口的小空场给地面泼水降温,然后将家里的一张竹制小凉床搬出来,同时带上自己心爱的竹笛和一把芭蕉扇。

芭蕉扇是郝仁母亲几年前买的。母亲刚买回这把扇子时,找了些结实耐用的布条,摸索着用针线将扇边包缝起来。这样扇子就坚固了许多。但同时这也给扇子增加了一些重量。使用这把扇子时间长了,摇扇的手和胳膊就有些酸胀。所以郝仁不是特别热就不使用这把扇子。这样他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练习吹笛。

林云儿在家一听到郝仁的笛声,就像听到郝仁的召唤。她很快就搬来自己的小躺椅紧靠在郝仁的竹凉床旁边坐下。

由于林云儿及时提供了信息,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疏通了某些关系,让郝仁与李魁都如愿以偿应聘进了棉纺厂,成了保全工。现在郝仁跟林云儿不仅是邻居关系、情侣关系,而且还是同事关系。所以他们之间有了更多谈论的话题。不过他们交流得最多的还是音乐。

因此,夏夜的小巷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同一出戏:林云儿坐在躺椅里,深情地看着郝仁,静静地听着他的笛声。更多的时候,还是林云儿唱歌,郝仁用竹笛给她伴奏。于是,他俩头顶着满天的星斗,沐浴着轻柔的月光,尽情地吹奏和歌唱。虽然不是演出,没有舞台,没有布景,没有道具、只有微弱的路灯灯光。但他们如演出一般,那么认真,那么投入,那么青春洋溢,那么热情奔放。郝仁的笛声与林云儿的歌声常常融为一体,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那晚,郝仁和林云儿又在巷口小空场相聚。林云儿将一只非常精制的直角梯形金属盒递到郝仁的手中。郝仁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打开一看,七支油光锃亮的竹笛由短到长在盒里整齐排列着,静静地沉睡着,似乎期待着它的主人尽快将它们唤醒,一展它们高吭的声音和醉人的旋律。这七支笛子的两头都包着铜套,中间接着铜管,从长到短包括了七个音调。郝仁一看就知道,这种高档优质的专业套笛当时的价格相当昂贵。

郝仁呆呆地望着林云儿,不敢接过这么贵重的物品。虽然他作梦都想拥有一组套笛,但他希望自己挣钱去买。作为一个大男人,他应该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应该尽可能满足林云儿的物质需求。他目前虽然没有这个能力,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林云儿为自己这么破费呀。他激动地望着林云儿,有些不知所措,忙不迭地说:“这怎么可以呢?这怎么可以呢?”

林云儿似乎看出了郝仁的心思。她知道,如果跟郝仁说这组套笛是送给他的,他一定不会接受。所以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郝仁,告诉他:“郝仁,这盒套笛不是为你买的,是为我自己买的。不过现在由你保管,归你使用。我这是考虑到你以后为我伴奏时,选曲选调就方便多了。不过,我希望你有了这组套笛,以后吹笛的音域越来越宽,技巧越来越好。”

郝仁坐在竹凉床上,从低音笛到高音笛一支接一支地试吹着林云儿送来的套笛。林云儿坐在郝仁的身边为他打扇。云儿胳膊酸了累了,就侧过身来,换只手继续给郝仁扇着风。他们俨然是一对情侣。来来往往的邻居和路人纷纷向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这些目光的背后,有羡慕的眼神,也有鄙夷的眼神,还有嫉妒的眼神。但林云儿全然不顾,还不时掏出自己的手帕为郝仁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郝仁告诉林云儿,“你要求我俩共同创作一首歌曲的歌词部分我已写好了,放在家里,待会拿来让你审阅。”

林云儿一听兴奋不已,说:“郝仁,你现在就去拿。去吧,我等着你,快去快回。”

也许是太专注,也许是太投入,也许是太深情,他俩都没有发现林云儿的母亲吴玺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他们的身后,脸色阴沉地注视着这一切。

吴玺见自己的女儿在大庭广众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会儿给郝仁送套笛,一会儿为郝仁打扇,一会儿为郝仁擦汗,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看着看着,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情绪,大声对林云儿喝斥道:“死丫头,快给我回家去。”

看着母亲严厉的表情,林云儿一反常态,似乎并不不在乎母亲的感受,她若无其事地回应吴玺说:“家里太闷热了,我凉一会再回去。”

吴玺见自己的权威受到平时最听话的女儿的挑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声色俱厉,差不多是吼着冲云儿喊道:“不行,你现在必须给我回去。”她迟疑了一下,眼珠儿一转,又补了一句“你爸正在找你。”

这一招真的很灵验。林正明虽然不善言辞,但对几个女儿的爱是润物细无声,不仅凝重深沉,而且无私坦荡,不会因自己的喜好厚此薄彼。不似吴玺的爱,总是以“我”为中心,时常掺杂着“顺我者喜,逆我者厌”的情绪在里面。

尊重、理解、深爱子女的人,必然受到子女的尊重和理解,越容易在子女的心目中树立很高的威信。林云儿心想,父亲找自己可能有要紧的事。于是她朝郝仁歉意地笑了一下:“郝仁,我先回去一下,看看我爸有什么事找我。你把歌词拿来等我一会,我会尽快返回的。说着放下手中的扇子,匆匆地跟在吴玺身后走了。”

林云儿一回到家,就直奔林正明,询问道:“爸,你找我干什么? ”

林正明正在给绊倒星儿的外套改短一些。见云儿急急忙忙赶回来,没头没脑地问他这句话,他放下手的针线,把眼镜的镜框拉下来,莫明其妙看着一脸茫然的云儿,又转脸看看气得胀红脸的吴玺。回答说:“没有哇。我没什么事找你?”

林云儿还沉浸在刚才的快乐之中。她没注意看吴玺阴沉的脸色,还满面笑容地看着母亲。她并没有对母亲迅速将她招回感到不满。她知道母亲不愿她与郝仁交往。更不愿看到她主动对男人示好。从旧社会走来的女人,传统观念和封建意识是很深的。不过她相信,母亲的观念会随着情况的变化而转变的。所以她还是和颜悦色地说,“妈,爸没找我。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为什么骗我说爸找我呢?”

“我为什么骗你?你......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吴玺气得浑身发抖,嘴唇直哆嗦,说出话来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她不明白,以前那么乖巧,甚至见到陌生男人还有些羞涩,有些拘谨的女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开放,这么叛逆,这么无所顾忌,这么不可理喻。她铁青着脸,声色俱厉地教训着云儿:“一个大姑娘要含蓄些、矜持一些,别整天疯疯傻傻的。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一个吹一个唱,让大家像欣赏马戏表演一样看笑话。这成何体统?你这样不顾廉耻人家会瞧不起,会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三道四,让我们做父母的脸都没处搁。”

云儿见母亲大为光火,反而激发了她的逆反心理,她语气强硬起来,据理力争说:“郝仁跟我在一个车间。我们既是邻居,又是同事。我跟他有共同的情趣,共同的志向,共同的语言。我就喜欢跟他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可以?这怎么叫不顾廉耻呢?”

吴玺认为云儿是情窦初开。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充满幻想,固执己见。如果此时跟她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而以平和的语气对女儿说:“云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妈并不反对你谈恋爱。不过作为一个女人,爱情和婚姻的选择无疑是人生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步。走对了,幸福一生;走岔了,悔恨终身。如果你要是跟郝仁这个穷光蛋走到一起,这辈子就没有出头之日。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而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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