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从杭州调兵,一来一回足用了将近两天,等兵到了,皇上一刻不停,直接就去了残荷斋,在残荷斋里意外发现了被五花大绑的王普,原来他去找李卫,人没找到却碰上了九公的人,九公不知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了这些天一直跟他们套交情的大内总管身份是假,于是派人去抓,那假总管是李卫乔装的,九公的人到了李卫府上不见人,却刚好撞上前来求救的王普,就这么阴错阳差的把王普给抓去了。
皇上带人走到后院的时候,发现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坐在椅子上,看样子是双腿残废,这人想来就是九公了,在九公身后,并排坐着沙家三兄弟,可人已经气绝多时了。看来这个九公料事于前的本事并非虚言,仅从王普的太监身份就料到皇上近日会来,不但事先毒死了沙家三兄弟,而且连这么多年贿赂各个官员的账册都已经拿了出来。没见到时,皇上一心想要抓他,可现在见到了,不知怎么,竟起了惜才之意,纵然明白,此人对朝廷心存怨恨,只怕用不得,可皇上却忽然想放他一马,只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九公大方一笑,说他也曾想报效朝廷,也曾参加科举,可惜科场黑暗,纵然他文采盖世,还是被人顶了下来,名落孙山,还因为祭祀孔庙,被当时的学政抓去打残了双腿,所以他那时便发誓,不再科考,他要换条路,看看不去跳龙门到底能不能呼风唤雨。
皇上和傅恒都静静听着,心里多少是有些惋惜的,只是这个九公傲骨凛然,竟也事前服了毒,还不等皇上对他宽放一马,那毒便发作再无回天力了。
傅恒拿起账册呈给皇上,皇上翻开,越看越惊心,方才的感慨一扫而空,只翻了十来页就一把又甩回傅恒怀里,“给朕招四省三十六道七品以上全部官员!”
“着!”傅恒立即去拟旨安排,纵然不会兴大狱,但皇威还是要宣的,皇上的气也得撒出来,这次可不是摔打一下自己就能平息的了。
旨意传下去的第七天,全部官员都到了江宁城外,皇上又晾了他们一天,第九天的早上才让他们行宫跪见,浩浩荡荡几百人,在院子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御座前垂着明黄色的避光帘,谁也看不见皇上的脸色,胆子大的抬起头,只能看见皇袍下隐约露出的龙靴上,一串串的玉珠子微微摇晃。
文武群臣跪了有一个时辰,皇上却一句话不说,只慢慢的喝茶,正午太阳毒辣,跪着的一个个都烤出了油,双腿也都跪得僵麻,皇上才突然开了口,“这次江南大熟,朕通免了一年的赋税,本是来江南一带看看收成,没想到却遇上这么个大案子,巡检使李卫查封了海关道,并且查抄出了一份脏账。”
傅恒适时的拿着那个账本出现在了众文武面前,所有的人都开始哆嗦,有些挺不住直接就晕倒了,不知道是被这账册吓的,还是跪的太久,实在熬不住了。
皇上根本不理,就让他们躺在那里,继续说道,“这上面是海关道这么多年来贿赂各地官员的详细账目,包括行贿时间、受贿官员的名字、所受财物数目。”皇上一边说,一边又陆续有人晕倒,甚至有人小便失禁,还有人痛哭流涕,偏偏说到这里皇上停了停,看着他们的摸样,皇上心里解气得很。等终于看够他们的丑态,皇上话锋一转,“但朕想,此事祸源来自海关道,尔等职守江南,于分内之事尚算勤勉,连续两年大熟,才得以通免一年赋税。如今海关道已然彻查,相关人等也已查办,所以此事便不再追究,朕会令户部开一账户,尔等将所受财物上缴,此事朕也不会再管,上缴多少全凭尔等良心。”到此皇上不再说话,傅恒将话头接了过来,他举起手中的账簿朗声道,“这本账簿即刻销毁,望尔等此后尽忠尽职。”说罢一挥手,便有人抬上个炉鼎,鼎中炭火高燃,傅恒将账本当着数百官员的面放进了火里。
下面立时传来山呼之声,傅恒挑开帘子进了屋,身后侍卫将门关好,隔绝了外面不绝于耳的万岁呼声,“那账你从头到尾的看过了?”皇上问。
“是。”傅恒点点头。
“嗯,都记住了吗?”皇上喝了口茶。
“具体账目许不是很准确,但人名都记得。”傅恒回道。
“记得人名就行了,”皇上捻着手上的老蜜蜡珊瑚串珠,“正好,今年又是大比之年,选拔些人才,慢慢替换掉这些人。”
“是。”这些人一旦做了这种事,就不可能再得到皇上的信任了,终究都是要倒霉的。
皇上这边正憋屈,李卫又来添堵,问皇上可不可以准他辞官,皇上怒道,“辞,让他辞,滚回他老家种地去!”
傅恒被皇上忽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他出去将这圣谕告诉李卫,李卫倒是欢天喜地的一谢再谢。
皇上的心情从李卫走后,就一直憋屈着,到了华灯初上,终于憋不住站起来,“傅恒,出去走走。”
“奴才这就去安排。”傅恒正要着仪仗准备,皇上却喊住他,“不用惊动了,就你随驾。”
傅恒回头看了看王普,王普跟他递了个眼色,可傅恒没看明白,皇上已经出了门,回过头来催他,“傅恒。”傅恒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乘一叶小舟,由船夫一根竹篙撑着,沿小河观赏两岸花灯,这江南当真繁华似锦,与京城的严肃庄重不同,只在这河上站了一阵,心情便轻快了不少,只是这轻快不过一时,待离了这荼蘼之地,他的烦恼一丝都不会少,想着不由感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主子又想到了哪位古人?”傅恒轻声问。
“还用得着古人吗?朕现在就是啊。”皇上叹息。
傅恒自然知道皇上的心思,于是劝慰道,“主子乃社稷之主,一言一行都关乎天下,自然是自己,也不是自己。”
“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皇上品味着这句话,觉得实在说得很恰当,“朕是天下最大的囚徒,看似富有四海,可有哪一样是真正属于朕的呢?又有哪件事,是真正能顺了朕的心的呢?”
“主子言重了,既然应了天命,也就只能以一人奉天下了。”傅恒依旧温言相慰,只是这话皇上听了却并不满意,道,“这不是殿前奏对,朕不想听你这官样文章,说些体己真心的来。”
体不体己不好说,但傅恒说的都是真心话,只是皇上似乎不怎么信。两人上了岸,岸边一排排的花灯上都有灯谜,猜中了,这灯就作为彩头,可以当场拿走,皇上边看边说,“圣祖临朝六十年,倘若上天也能假朕这个寿数,那么到了年限,朕也要自己退下来的。”
傅恒低头一笑,“主子也想学李卫?”
皇上一瞪眼,“别跟朕提他,这个老泥鳅,就没让朕顺心过一次。”
“李卫辞官并非是为沽名钓誉,辞了便辞了吧。”傅恒柔声说。
皇上拿折扇一戳傅恒的心口,“你就是个烂好人!”傅恒一笑,他与皇上许久没这么轻松的相处了,竟还有些怀念起从前伴读的日子来,皇上转头去看花灯,准备挑上一对带回去,也算是个纪念,可以抬头就看见了李小卫站在不远处,也正对着一个灯谜冥思苦想。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一】
皇上挑了挑眉走过去,李小卫感觉到有人靠近一回头,腿就是一软,“噗通”跪了,“给、给给皇上请安。”
傅恒和皇上都被他逗得一笑,“起来吧。”皇上说。
可李小卫已经吓得腿软站不起来了,傅恒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傅恒是当朝宰辅,在李小卫这级别也够压死他,所以腿更软了,直接靠在傅恒怀里,皇上看见就直皱眉,于是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把李小卫也拉到旁边,“坐吧,就跟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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