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尹继善苦笑一下,“下辈子太远了,春和。”
傅恒看着他半晌,才轻声说,“不远。”
尹继善一愣,傅恒已经转身而去。尹继善没有去追,而是一咬牙递牌子进了宫,他见了皇上,几乎是趴在皇上脚边恳求,“皇上,缅甸瘴疠横行,傅中堂身子抵不住的,”说着,尹继善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皇上,傅中堂乃是国之宰辅,倘若有个什么损伤,是大清之失,是天下之失,请皇上收回成命吧!”尹继善重重的叩头。他知道皇上不喜欢他,多是因为傅恒,可这话他不能不说,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来争取,他不要来世,他要傅恒好好的活着,哪怕这辈子都不会爱他。
皇上看着脚边的尹继善,一时无语,他也不想傅恒涉险,可如今满朝上下,还有谁能为大清力挽狂澜?皇上相信,傅恒做得到的,他从没让皇上失望过,所以皇上把尹继善拉了起来,告诉他,“朕相信他,他必不负朕望。”
尹继善的嘴唇颤抖着,他也相信,傅恒会赢,他总是有办法得到胜利的,可这胜利的代价,他承受不起,皇上对傅恒到底是什么心思,尹继善想不通,他不明白,傅恒如今身子去缅甸就等于是去送死,皇上如果当真爱他,如何忍心让他去?然而尹继善却对此无能为力,他改变不了皇上的心意,他忽然开始恨皇上,从前他也怨过,怨皇上抢了傅恒,可从没像现在这么恨。也好,也好,一了百了,尹继善几乎是报复一般的想。走出养心殿,他抬头看着天上的云,若有来世,他绝不让傅恒再遇到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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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傅恒听到熟悉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看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人竟是尹继善。自缅甸回来之后,傅恒变得嗜睡了,仿佛是要把这么多年没睡足的觉一下子都补回来似的。
“元长?”傅恒笑了笑,他一直觉得尹继善会来看他,今日终于来了,赶在他还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回来了。
尹继善也笑了笑,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反而释怀了,只是陪着傅恒在湖边晒晒太阳,吹吹风,什么都不说。直到太阳西沉,已经不暖了,尹继善才把傅恒拉起来,“回去吧,凉了。”
“嗯。”傅恒点点头,两人又并肩往回走,傅恒走得很慢,尹继善便小心的扶着他。
尹继善忽然说,“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
傅恒笑了笑,“记得。”
尹继善松了口气,“记得就好,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入朝为官,我……”他想了想说,“我做个砍柴的樵夫吧。”
傅恒听了噗的笑出声,“那我到时候,只怕认不出你了。”
尹继善一笑,“没关系,我会认得你。”
傅恒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尹继善,尹继善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用力抱住傅恒,哭得声嘶力竭。傅恒犹豫了一下,才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对不起,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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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的棺椁入殓时,尹继善用刀在手背上划了很深的一道伤口,“春和,我在这里做个记号,这样你来世就会认得我了。”
而后傅恒的棺材便盖了盖,尹继善目送他进了陵寝,然后又封了门,傅恒的这辈子就这么走完了。
六个月后,有折子递到皇上手里,是尹继善病逝。
皇上抬起手,用手背压住双眼,可王普还是看见,有眼泪从皇上的手背下流了出来。现在皇上竟很羡慕尹继善。对他,皇上一直是嫉妒的,从最初傅恒与他亲近开始,因为和尹继善在一起时,傅恒似乎总是很开心,也很安心,看着傅恒的神情,皇上就止不住的嫉妒,所以他把尹继善放得远远的。可现在他又好羡慕,羡慕尹继善可以这么轻易的就追着去了。皇上也曾想过跟着傅恒去,可他没有这样的勇气,他还有大清江山,傅恒为他打下的这锦绣河山,他放不下,他也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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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很多年后,当皇上躺在病榻上时日无多之际,他叫来图凌,对他说,“春和,朕身后你就走吧,朕想藏你一辈子,谁也不给,所以朕不把你留给任何人。你可以带走任何东西,什么都行,朕放你去。”皇上每每回首总是说,五十多年八桩战事,就征缅这桩不算成功,不是因为没有赢,而是因为他在这丢了他的春和。
老主子入了土,嘉庆皇帝亲了政,按礼,粘杆处应该留给嘉庆的,可图凌走了,因有乾隆的遗诏,谁也不敢拦着。而图凌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粘杆处的十二个人,这十二个人,跟着他出生入死,然而嘉庆帝却并不信任他们。其实乾隆说放他走的时候,他并没有真的想过要离开,毕竟乾隆对他有恩,他该为皇上死而后已,可他不忍看着这十二个人,因为新皇上的猜忌而莫名冤死,所以他还是走了。
“图佐领,咱们……去哪?”有人问图凌,可图凌也不知道,他勒住马,对身后那十二个人说,“出了宫我就不是你们的佐领了,你们可以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不必跟着我。”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的武艺是图凌教的,这么多年来,他们做任何事,都是由图凌来下达命令,他们已经习惯了执行图凌的命令,现在竟不知要何去何从,“我想跟着佐领。”忽然有一个人说。
“我也想,我没爹没娘,也无处可去。”另一个人也说,于是所有的人都说,“我们跟着佐领,去哪都行,干什么都行。”
其实粘杆处的人,都是这样,没爹没娘,无处可去,图凌笑了笑,“那走吧,走到哪看着顺眼,就住下。”
十几个人便纵马扬鞭,一路沿着官道向南驰骋。
跑出约三十里时候,图凌忽然做了个手势,所有人都勒马,“现在开始下官道,走小路,最后一组清除痕迹。”众人明白,图凌这是防止有人追踪,于是十三个人就此侧出官道,走在最后的一组人,折了树枝绑在马尾上,并马而行,将马蹄印扫平。
而后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十几个人图凌年纪最长,却也只有三十五,最小的只有十九岁,都是活泼的年纪,免不了游山玩水,直到两个月后下了雪,他们才想着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他们顶着雪牵着马,慢慢的走在山脚下,忽然听见有人在唱山歌,歌声很清亮,便都忍不住停下来去听。
“问世间,情何物,欢乐聚,离别苦,前世情,今生赎,渔樵山腰待人故。”听着这歌,图凌心里忽然有点发酸。
“是个打柴的。”有人眼尖,看见山腰上一个人披着蓑衣,担着两捆柴正走过来。待那人走近了才看得清,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那人看见图凌就是一愣,“我们是不是哪见过?”
图凌的记忆力是相当好的,这人他从未见过,于是摇了摇头,那人笑了笑,“哦,那想是认错了,这大雪的天,你们是要去哪啊?再往前可没人家了。”
“我们路过此地,不知附近可有投宿之地?”图凌忽然看见那人担柴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暗红的伤疤,心里又是莫名一动。
“投宿?”那汉子哈哈一笑,“那你们可得往回走十几里路,不过等你们赶回去也关城门了。”图凌立即开始计算脚力、关城门的时间,以及往回赶的必要性,而其他十二个人,全部安静看着图凌,等待他的决定,那打柴的汉子也看出这些人的与众不同了,不过却还是说,“要是你们不嫌弃,不如到我家凑合凑合?”
“啊?”图凌意外的抬起头,那汉子又笑了笑,“我总觉得与你有缘。”
图凌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那汉子见图凌答应,也很高兴,边在前面带路边说,“不过我家简陋,你们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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