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喝这样的烈酒了。”石念青接过丢丢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论说咱们在人家寺庙里喝酒,还是莫张扬的好。”
关嘉禾又抿了一口, “北边苦寒,这酒暖身子,就连亦寒也是喝的。”神情间颇有几分寥落。
石念青知道关嘉禾为人磊落洒脱,来去自如,无可萦怀,原是世间顶天立地的男儿。只这梅亦寒是他心头一点朱砂痕,偏那两人相爱相杀,牵牵绊绊这么多年,依然是个死局。道:“这次回京呆多久?”
关嘉禾道:“回来述职,正好趁这个时间带亦寒回来小住一段。他的身子耐不得北边苦寒,我不回来,他自然是无法回来的。”
石念青道:“你这一片诚心,他岂能不明白?”
关嘉禾沉吟良久缓缓道:“我这一生都在后悔,若我当初不强迫与他,也许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他那样的人即使是折了双翅,也依然是在云端的人物,原是我对他不起。”
酒过三巡,两人都已微醺,关嘉禾见丢丢出去倒炭灰,回头问道:“刚才那个孩子是上次你带着的那个吧。”
石念青听他提到丢丢,脸上不自觉的笑开了。“是他,两年了,你还认得。”
“这孩子不错。”
石念青奇道:“你又知道他不错?”
关嘉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抿了口酒道:“这孩子比两年前越发的好看,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在这里给你端茶倒水,真是暴殄天物。”
石念青哂笑一声:“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看上了,这可是清净之地水晶般的人,不是外面给人解闷的,折辱不得。再说你也不怕你那梅公子发威吗?刚才还一幅深情款款的样子,原来也是个假情假意的。”
关嘉禾道:“我不过赞他一句,你就说了这一大堆。我就是看上他,怕他眼里也只瞧见一个人的。”
石念青醉眼朦胧的望着门外,说道:“难道他眼里也有个人不成。”
关嘉禾是喝惯了烈酒的,神智还保持清醒,他拍了拍石念青的肩说:“你不知,我不说。”
门外的丢丢端着炭盆呆呆的站在外面,仿佛浑身被浇了一桶雪水,进退不得。
石念青已经醉倒在桌上,关嘉禾看着门外的人叹息道:“你那石大哥就是个傻子。”
关嘉禾留宿寺内的客房中,丢丢将石念青扶到床上去睡,喝醉的人死沉,好在离床近,给他脱了鞋子和外衣,盖好被子,喂他喝了一杯茶水,又绞了热手巾给他擦脸,。
转身要去收拾桌子,被石念青紧紧抓住手腕,猛地一拉,丢丢淬不及防,被他拉的扑在床上,小腿在脚踏上磕了一下。
石念青将他的手抱得紧紧地,灼热的酒气在他耳边蒸腾,石念青喃喃的说着:“他说,你眼里只看得到一个人,他怎么知道呢?真是奇怪,我日日和你在一起,我倒是不知道。难道你看上山下谁家小姑娘了吗?你个小和尚不学好,我揍你啊。”
丢丢伏在床边,将那方手巾捏得死紧。良久,抽出手,给他盖好被子,方才觉得小腿上火辣辣的,丢丢翻开裤腿看去,腿面上一片肌肤蹭破了油皮儿,渗着血珠。
“丢丢,丢丢。”石念青伸手去摸他的手,在床边摸索着,眉头紧紧的皱着,丢丢将手巾塞到他手中,石念青抓住后又捏了捏,然后笑了一下,睡了过去,不多时响起了微微的鼾声。
丢丢呆呆的坐在脚踏上,看着那人心满意足的睡颜。只觉得心里百味陈杂,满心里泛着苦涩。将手放在小腿的伤痕上,他下意识地按下去,细细一线血痕流下来,疼痛让他浑身一震。
☆、十八 夜听雪
除夕傍晚开始落雪,到夜里纷纷扬扬的下得紧了。
石念青在小院中的屋门前挂了两盏红灯,晚饭过后,和丢丢两人坐在门槛上看雪。天地间静悄悄的,细细密密的雪从灯影里斜斜的飞过去。
偶尔,山下远远传来稀疏的鞭炮声,空气里就有了硫磺的味道。坐的久了,丢丢的双手变得冰凉,石念青从屋里抱了一条棉被,将两人围在里面。
“石大哥,”丢丢轻轻喊道,石念青扭头看他,灯影下,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英气里是动人的温文。
丢丢心里一颤,强笑了一下。
“要说什么?”石念青将棉被给他往上围了一下。
被子的白色棉布的包边围在丢丢的颈边,趁着那如玉的面庞,越发的显得一双眼睛深黑幽静。
“没什么,就是喊喊你。”
石念青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
雪花轻轻地飞舞,丢丢和石念青紧紧地靠着,寒夜里,天地悠悠,寂寞苍凉,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人相伴左右,何其有幸。
“石大哥,那一年,你拿了一个很好看的簪子在灯下看了好久,怎么后来不见你拿出来过呢。”不知道过了多久,丢丢听到自己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石念青微微一怔,回想了一下,哦了一声,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丢丢笑了笑:“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了,不过白问问,你要不想说就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将那时的情景记得那样清楚,可能是石念青当时那专注的眼神吸引了他,也可能是他轻抚簪子的温柔打动了他,那情景不知怎的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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