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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母后,您坐在珠帘背后没人看得到,您用我的名义发号施令,所有人都会以为那就是我的意思--您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因为别人要骂也只会骂我!西南那边和玄江行省、漠北行省那一带被割让出去的土地,跟东旭那场让北溟水师全军覆没的海战,还有那些出卖帝国的条约跟我有关系吗?决定都是您做的,您决定好了才会告诉我,但天下人都会以为是我做的决定……他们只会说我是个懦弱无能的昏君,说我丧权辱国陷苍生于水火!可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坐在那张龙椅上当您的肉傀儡而已!就算没有十六年,十年也是有的吧……”

朔寒说着,扫了一眼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的娟儿和琳儿,冷笑了一下。他从未跟母亲说过这么多话,更罔论把真正想说的话在她面前说出来,而现在他终于说出来了--他真正想说的,就是这些由恨意、嘲讽与抱负构成的话语。

他恨容秋夫人,因为她明明不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明明不爱他,却又生下了他,只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她有男子的雄心壮志,却偏偏成了女子,所以她必须有一个傀儡,而最佳人选自然是作为亲生儿子的他。她从未爱过他,在他幼年时他就知道,否则他作为唯一一个嫡出的男孩,何以会在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时母亲也不闻不问呢?否则他何以从未得到过她的一句赞许,只有无止境的命令与苛责?正是她的存在,让他的生命如同极北之冬季的长夜般笼罩在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之中,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爱,她从未给过他一个母亲应该给予孩子的温暖,只留他一个人在找不到光的风雪呼啸的漫漫长夜中举步维艰地跋涉,一走就是整整十八年。

她在他生命里投下了梦魇的阴影。它是无边无际的绝望的暗,是追袭在他身后的魔影,它尖笑着,低语着,咆哮着,滔滔不绝地用绝望恶毒的言辞咒骂着,十八年来,他从未摆脱过它。所幸他在十一岁那年遇见了少年时的星涯,那是第一个愿意爱他的人,如果不是星涯,他的生命也许会在这阴影的笼罩下化作一片黑暗冰冷的荒芜。并非是他不信任母亲的关爱,而是他的母亲从没有爱过他,那个愿意爱他的人,那个愿意蹲□来认真地听他在说什么,愿意给他肯定的眼神和温暖的怀抱的人,不是她,是星涯。

或许像她所说的那样,她是爱他的,但是那样的爱却成为了套在他脖子上的绞索,会在爱的名义下把他活生生勒死,一如她赐死妃嫔时用的白绫。

“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容秋夫人无力地说。

“为我好?您要是真为我好,就不该把我推上龙椅!”朔寒又一次冷笑起来,眼里阴暗的光芒明明灭灭,“您说我是您的儿子,可您又几时把我当做您的儿子!哪个当娘的会想把亲生儿子活活吓疯,又有哪个当娘的会想杀了自己的儿子?您还记得重阳七君子的事吧--如果您不让我去法场监刑,我也不至于差一点被活活吓出失心疯来!如果不是因为星涯,现在我已经是个疯子了,或许那样对您更有利吧……对您来说,我不过就是个工具而已--这个工具现在不听使唤了,当然还是丢了比较好,所以您现在希望我死,我如果不死,您哪能把帝国的权力抓在手里?早在您让我去珠港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最后我得说一下,那面镜子上的机关是我和星涯请了个洋人来做的,听别人说那个洋人可是云洲最好的魔术师之一呢--也就是他们那边的变戏法的。就在您被那女人骗出去的时候。不过我们也不能保证您一定会犯病,所以我们还用了点别的东西。今天早晨琳儿替您梳头的时候不是不小心让簪子扎了您一下么?那不是簪子,是一种草上长的刺,被它刺中再受惊吓,就会加速血流震动心脉,也是能要人命的,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呢。”

一听这话,琳儿立刻吓得面无人色--她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眼看容秋夫人震惊与仇恨交织的目光匕首般朝自己刺过来,这个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小宫女不由自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全身颤抖地哭诉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不是我……不是我!”

朔寒却并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再理会呼吸越来越困难面色也开始泛起死亡的青白色的母亲,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冰冷而平静,没有丝毫温度。许久之后,他才静静地说:“星涯,你的计策很好,我很满意。”

仿佛是对这句话的回应,少年身后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身材高挑的白衣青年走到朔寒身侧,说:“你满意就好--我还担心有什么纰漏呢,现在看来比我预想的还要好,我也就放心了。”

容秋夫人终于明白了,朔寒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孩子,他的确是她的儿子,身上流淌着她的血液。

哪怕从外貌上看,他的确更像他的父亲。那个在位几十年却从未有过什么值得载入史册的作为,只留下了几首从宫廷歌女到画舫上的风尘女子都在传唱的哀感顽艳的曲子的病弱而忧郁的男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从唯一的儿子身上复活。朔寒继承了他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上天去的身材,继承了病弱的身体,继承了眼眸和神情中挥之不去的忧伤,也继承了他的感情用事、他的沉默自闭,还有他不容忽视的才华。他们父子的词章至今还在歌女间一次次传唱,无论宫中抑或坊间。

但她希望的是朔寒像她一样,有着站在绝顶俯视天下苍生的雄心壮志,有着在人与人之间游刃有余的精明,有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和将天下翻弄于股掌间的手腕。就算不是那样,至少也应该顺从她的意思,而不是整天跟她作对。总之,她不需要一个吟风弄月挥毫泼墨的书生,就像她的丈夫。

她一直认为他是个不合心意的孩子,他不是个争气的孩子--他的母亲身为女子却梦想让天下为自己臣服,他身为男子却无意于天下只愿吟诗作对。她觉得自己又看到了死去多年的丈夫--她的丈夫不是如此,她如何能将他作为通向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垫脚石,如何能让他对自己在后宫中使尽阴谋诡计睁一眼闭一眼?

如果丈夫强悍果决,也就容不下像她这样要与自己同坐一张龙椅的妻子了。

然而,她现在明白了,她其实早已把自己的狠辣遗传给了朔寒。他与星涯联手布下这个杀局,不就像她从十四岁起用尽各种阴谋阳谋断送一个个争宠者的性命么?他的狠毒其实不亚于她这个母亲,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杀局完全没有任何凶器,连毒药也没有,完全依照她的弱点设计,就算追查下去,也找不到任何疑点。

是她的步步紧逼让他变成了这样吧。她从他降生就在逼迫他,逼迫他学习不愿学的知识,逼迫他坐上龙椅,逼迫他迎娶一个不爱之人。最后,也是她逼他把作为母亲的自己送上了死路。他本来是一只温顺无害的猫,或者兔子,总之是那一类人畜无害的动物,却硬生生地在她的逼迫下咬断了她的咽喉。

又或者,是他身边那个寸步不离的年轻外交官星涯教会了他这些?她没有给予过他爱,所以他只能向星涯寻求爱,是星涯把朔寒从癫狂错乱的边缘拉了回来。也许,他教会了朔寒这些吧。她身边除了那些受过她小恩小惠的宫女,似乎还真的没有一个像样的帮手,但他身边却有星涯。

但她终于再也没有机会想明白这些--所有的光和声音都离她远去了,连同她的知觉,她的思考,还有整个世界。娟儿和琳儿不见了,朔寒和星涯不见了,因为她没有办法再看见他们了。她再也感觉不到窒息和心口的绞痛,因为她的世界里,此时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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