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开头,接下去的话就顺溜了,“小民随父母逃难至此,父母重病不起,猝然离世。小民年幼无能,无远亲无近邻,始知百无一用是书生。父母亡故,小民却无法令父母入土为安。所幸路遇侠士,助小民安葬父母,又相赠颇多,见小民孤苦无依,复又赠以厚礼书信。”
竹儿的声音转为沉重,“小民为父母守孝三年,不科考不入仕,王爷爱民如子,郑歆愿为王爷效力。”
“你可要想清楚了。”张墨瑛的声音带了一股冷意,淡淡的道:“本王刻薄寡恩,严厉苛刻。留在本王身边,规矩既多且严,若你起了什么不当有的心思,可不是一死了之那么简单!”
哪里有这么说自己的?竹儿被这严厉冷漠的语调说得一怔,不自觉有些怯怯的。在那冰冷的目光下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
知道自己的话吓到了这孩子,看着少年死死盯着地面的样子,张墨瑛的神情微微柔和,“你若不愿,本王赠你银两,你自行谋生路去。三年之后,本王候你佳音。”
竹儿小意的看了一眼张墨瑛,心底还是几分怯怯的,这不自觉的害怕让竹儿万分懊恼。半晌咬牙道:“郑歆愿意追随王爷!”开玩笑,若就这么打了退堂鼓,怕就再难有机会摆脱那家伙了。
张墨瑛看了竹儿片刻,直看到小家伙不安害怕的几乎要将头埋进地里,这才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先且在我跟前候着吧。”
“是。”竹儿松了口气,恭敬的道。
不怕不怕,他的演技王爷肯定不会发现有异的。只要少说话多沉默就是了。装木讷老实嘛,这有什么难的,现在为止他不是装得挺好的吗。
方正荏再次忍不住瞪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一眼,却不敢对王爷的决定有异议。
“王爷,程家,蒋家,钱家家主求见。”
竹儿眨眨眼,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冒雨跑到这鬼地方来,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本王睡了,不见。”张墨瑛冷淡的道。
竹儿偷偷看了一眼貌似对自己有意见的方正荏,见他不知哪根纹路里透出果然如此的笑意,不由得撇了撇嘴,还不屑我呢,这么沉不住气。
“禀王爷,他们说,等王爷睡醒。”
张墨瑛嘲讽的冷笑,“那就让他们等着。”说完便就着灯光看起未看完的卷宗来,不再言语。
“王爷,您总要休息一会儿,明儿还有的忙呢。”方正荏忍不住再次劝道。
张墨瑛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低头看书。
见到方正荏碰壁,竹儿还是很幸灾乐祸的,竭力维持着木讷忠厚的表情,竹儿默默的走到书桌前为王爷磨墨。张墨瑛看了竹儿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方正荏习惯了碰壁,倒也认命的躬身,“学生准备去了。”王爷以迅雷之势处置了盐商巨头陆家,那三家如今的滋味怕是比坐在火炉上好不了多少。
此地势力错综复杂,一个处理不慎就易满盘皆输。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由得他不谨慎。
看着方正荏匆匆离去的背影,竹儿愣了一下,又一个不准备休息的?再偷偷看一眼王爷。唔,王爷自己都不休息,属下怎么可能休息。
“累了?”正想着,耳边传来王爷冷冰冰的声音。
竹儿连忙一脸木讷的低头,“不敢。”
张墨瑛的视线复又回到手中的卷宗上,再无其他吩咐。
竹儿安静地往茶杯里续了热茶,微微垂下了眼。
呵,自己是“郑歆”的朋友,自己仗义相助,可是王爷却自始至终没有问一句有关他的事情,他身体可好,精神可好,准备去往何方。
就算王爷不知道他险死还生,可是他的黯然离京王爷是清清楚楚的。
王爷一句都没有提起。
不是不黯然的,他的王叔叔永远回不来了吧?
歌哭任猜意
沙沙的雨声仿佛幽幽曲声,竹儿睁眼就看到了立在门口的小厮,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旋即松了口气。
还好,师父密授的易容术果然是个好东西。至少除了那个跟着他的讨厌家伙,还没人能认出来。
“王爷城里去了,吩咐不许打扰公子休息。”门口的小厮言谈有度,“公子可需进食?”
王爷进城去了?竹儿一怔,自己居然没出息的睡着了?旋即微微松了口气,都说裕亲王刻薄寡恩,如今看来,却也不至于太过苛刻难熬。
竹儿略微洗漱用餐,便急匆匆的想往堤坝上去,却在门口被拦住了,“王爷有言,公子需静候王爷回来。”
竹儿怔了怔,心中不满,却也没有说话。是了,王爷身边规矩极多,身在什么位置便要做什么事情,他也确实没有看到宅子里的兵丁都跑去挖泥的。
竹儿托腮坐在窗前,看着阴沉沉的天色,雨虽然小了些,天却阴得厉害,仿佛在酝酿一场大的风雨。
雨滴顺着檐瓦滴落,院子里栽了一两竿竹,一棵老梅树,雨成帘幕,模糊了远处,也模糊了竹儿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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