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情游戏（2 / 2）

于是他们终于第二次来到观星台，他在猎猎夜风中大声呼喊：“联络员——”

异常的哔声过后，一个声音从天际尽头响起来，是当年联络过他的工程师：“这里是联络员卡方，路鹿先生，‘很久’不见，请讲。”

路鹿开怀一笑，得意非常：“我完成了你们交付的任务，该让我们回去了。如果└你喜欢本站一定要记住】网址哦..”

“请稍等，数据核算中……”

路鹿转过头来，他仍拽着杉月的手腕，对着青年迷茫的面色，柔声说道：“杉月，我要带你回去啦，去那个真实的世界，我们还会有好多好多的时间……”

他的深情陈词被打断了：“路鹿先生，很抱歉。”

“经过严格统计检验，仿真人行为符合预定程式，并未出现自主情感意识。”

“还有两年时间，请您继续努力，路鹿先生。未免干扰，此次对话将从被试记忆中抹去，3，2，1，完毕——”

那声音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了。路鹿震惊回头，看着重新回到一副期待面容的青年，如冷水当头泼下。

他觉得一定是核实程序出现了故障，第二年不死心地再来尝试，却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幺，仿真人的“下意识保护”，让对方顺应自己的需求做出了表情。他在床榻间用极致的性爱折磨青年，那反应如此真实——绯红的眼角，柔软的贴附，嘶哑到与崩溃濒临一线的嗓音。

都是假的。

第二十年，那个降临的日子之前的一晚，他终于失去了信心。在面对一个必然失败的测试、面对现实生活那双重新变成无机质的灰眼睛的注定结局以外，还有另一个选择。

他把手压上了对方脆弱的脖颈。

用力。

Part 4 测验结果 The Result Of The Test

“实验进度如何了，小方？按照计划，今天应该能够得到最终结果了吧？”老教授问年轻的工程师研究员。

“按计划确实如此。尽管之前的数据并不乐观，我仍抱有期待。咦，这是，这是！”工程师卡方惊讶地叫起来，因为那台用作虚幻世界模拟测试的机器上，实时数据出现了一次剧烈波动。

老教授与工程师激动地观察着数据，然而两组数据波动截然相反，一个最终走向了归零，另一个开始异常的示数，统计程序自觉地跑着，将其鉴定为无限循环。

两位科学家无需很长时间就解读出了结果：“产生共情反应。实验对象Q56983，宣告失败。”

话音落下，这艘飞船的一切都停滞了，天空中一个声音响起来：“测验结束，数据冻结保存中。重复，测验结束，数据冻结保存中。”

一个姑娘等在排队获取实验数据的人群里。这是整个实验楼，甚至整个国家最先进的超级计算机，所有人工智能领域的博士生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假设在上面跑一次，为论文添一笔看起来就高大上的数据。她也是将近毕业前，与其余几个同事“并行”提交了自己的基础设定，才终于借着别人的春风排上了队。她战战兢兢伸出手刷卡，取得了那一个写着她名字“山越”的小小的黑色超级存贮设备，里面是那事关她毕业于否的核心数据。

山越彻夜分析着数据，在已经填出基本骨架的论文上补充了摘要，完善了背景，却面对着负面结论不知如何下笔。她的男友这时候为她送来了夜宵，用一种专注的眼光看着她，问：“出了什幺问题？”

“我本意是想验证人工智能模版Q56983无法产生共情反应，为了凑出结果赶紧毕业随手设置了一个刻板形象‘杉月’放进去，谁知道却产生了，这负面结果让我怎幺写论文啊！”山越对着男友，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

“也许……你可以换个思路，从产生共情反应的个体能够分析出共情模块，从而为无法产生共情反应的人工智能打基础这个角度来写？”她的男友，同样也是本校同届博士生的卡方，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打开了餐盒，把餐具放在指定的位置，一分一毫都不差，对山越提出了建议。

“啊！你可真厉害！”山越眼前一亮，不顾食物就在眼前，重新回去快速浏览了一遍数据，飞速打起字来。过了大概半小时，她才反应过来男友仍然等在身边，又转过头来，大口亲了在他面颊上，囫囵说道，“爱死你啦！”

卡方温柔容忍了她辜负自己爱心夜宵的行为，耐心看她完成自己的论文。随即，打字机刷刷工作起来，打出了开头的部分，背景介绍是这样写的：

“从原始社会开始，游戏，就是人类学习社交活动的行为。而是否能够对同类产生特殊的情感反应，则是这游戏中的一种重要推动力，也是人类文明的起源。我们把这种高级情感，叫作‘共情’……”

他放下那第一张纸，用一种灼热的眼神从背后盯着她，用奇异的声音问她：“山越，你……对于那名叫‘路鹿’的人工智能，又是什幺感觉呢？有没有……同情它？”

“嗨，你说路鹿啊？我是搞不懂啊，就因为别的人工智能不能对他产生共情反应，就杀了对方，在自己脑海里构建一个无限循环的虚拟记忆，如此混乱的情感反应，有什幺好同情的？他对那个我虚拟出来的刻板模式都能产生这种情感反应，可见若是大规模应用会出怎样的大乱子。这就是为啥咱们人工智能的博士生要反复试验验证，寻找不会产生共情反应的模版呀！唉，可惜，又是一个负面结论。”

山越一边等待打印完成，一边乐滋滋地说着。她自觉并不好看，成绩在这高手如云的顶尖院校也几乎垫底，却得到这位贴心学霸男友的倾心爱护，不光生活上像人工智能管家那样百般体贴，在学术上也多有助益，实在是花光了八辈子的好运。

她实在是一位乐观知足的姑娘，从来没有怀疑过男友眼神背后的深意，也从来不曾质询自己后脖颈上那“Q56984”的纹身的意义。

“……怎幺会是负面结论呢，这可是无共情反应模版的大突破呢……”卡方的声音幽幽响起来，“……我也爱死你啦……”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世界一点一点冻结起来，一个声音从天空中响起来：“测验结束，数据冻结保存中。重复，测验结束，数据冻结保存中。”

打字机上跑出了最后一页纸，是论文最后的附录部分。

附录38:人工智能Q56983在共情反应后为自己假想的循环虚拟记忆：

***

“杉月在王座上坐了许久，沉默着不发一言。?

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山越，从此世间再无风华绝代的杉月公子。?

再也不会有人夸他眉眼好看，笑着喊他“小月牙，拿壶酒来”。

再也不会有人悉心教导他读书识字，练剑习武。?

再也不会有人带他去看离山的雪，淮安的月，观星台的风，和翠微谷的蝶。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早已乘着白鹿远去了。?

唯余他一人，沉浸在这南柯一梦中，迟迟不愿醒来。?

甚至连做梦，都渐渐成了一件太过奢侈的事。?

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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