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 本心 ...
杨笑澜一脸愤愤从陈子衿房里出来的消息,整个驸马府内都传遍了,窃窃细语之余,不忘猜测其中原因是什么。有说那前陈公主宁死不从,不堪淫辱;有说那前陈公主在宫中日久与那汉王有了私情;也有说是乐平公主不满这皇帝的赏赐,不愿驸马与那前陈公主亲近,是嫉妒了;还有一个说法是讲那驸马本就不能人道,看他与公主成婚日久也没有什么一男半女的产出便是。
想着若松方才的报告,杨笑澜只觉得好笑,真是没有想到,八卦之风如此之劲。路过府内竹林,风过,吹着竹叶沙沙作响,笑澜闭上眼睛,凝神倾听了一会儿,从前,她最爱周末去杭州山间,听山里的风声。
听着听着,竟让她听到了那个喜欢打听她事情,时不时献媚的落雁的声音。“哟,这不是前阵子陛下赐给驸马的陈朝公主嘛,怎么独自在此落落寡欢。哦,是落雁说错了,陈,已经亡了,如今公主也不过是府中侍奉驸马的妾侍罢了。”
笑澜皱眉,她不喜欢以权势压人,也不分什么主仆,对人向来客气礼貌,难道是她太过温和以至于府内全没了半点规矩!
只听那落雁又道:“别以为驸马向皇后要了你,你就有多么的了不起。我们郎君一表人才,英姿非凡,不知有多少爱慕他的女子,大公主是正妻,那寺里的华首师傅和他有过一段,连向来不以色示人的双星伴月楼的楼主也对郎君青睐,曾经……唔,曾经岭南来的冼家娘子对我们郎君也是非同一般……就连皇后也时时召见我们郎君……”
“冼家娘子?”陈子衿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
听到了这些,原本想出去训斥人的杨笑澜停了脚步,她倒要看看,这落雁还能说出多少惊人的事情来。
“对,冼家娘子!”落雁笑了几声,声音听来有些张狂,“怎么都不会轮到你,你一个亡国公主,我们郎君要你,那是你天大的福气,哪轮得到你说什么不要,哪里轮得到你成天像死了全家似的冷着脸,见着就晦气。”
听不到什么新鲜的话语,杨笑澜走了出去,也不正眼看落雁,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目光落到了一身竹青色裙装的陈子衿身上,亮了一亮,这色调,与这竹林很是契合。
“为人处世切记自己的本分。她是我的女人,奚落我的女人就是奚落我,而我……不太喜欢别人用这个语气跟我说话。”看一眼捂着脸,嘴角有一丝鲜血的落雁,杨笑澜眯了眯眼,她知道自己的下手并不轻。
“是……可是……”落雁还想说什么又不敢再讲,只能告退。
看不见人,陈子衿才道:“我以为你不会出来。”
“怎么着都是用了人家的身份,也得礼尚往来,为人家的女人出个头什么的吧。”一张口,又是这般的言语,杨笑澜也没有想到。
陈子衿的脸一下子刷白,瞪了她一眼,没再言语。
杨笑澜心里是说不出的后悔,可话已出口,到最后她只关照杨幺,留意落雁。
纵然杨笑澜和陈子衿一直闹着别扭,但陈子衿既然是尉迟世云的弟子,带她去大兴善寺里认个太师傅也是理所应当的。毗卢遮那师傅、尉迟炽繁和杨素都在,见着子衿,听杨笑澜介绍子衿的身世、故事,终于都明白了过来杨笑澜何以生还。
陈子衿没有想到笑澜会全盘托出,只等着妖女的称呼再现,可只等到了尉迟炽繁的温情。尉迟炽繁显是颇为震动,拉住了子衿的手,良久,才有些哽咽地谢她,如果没有子衿,现在也就没有笑澜的存在。感激,是诚心诚意,发自肺腑的。杨素有些称奇,也知晓了为何笑澜会对子衿格外在意,子衿和笑澜,某种程度上是同一种人,可是为什么子衿对上笑澜并没有笑意,而笑澜对着子衿又有些逃避。
女人,杨素心道,女人心难测。好像从遇上尉迟世云开始,他就没再看透过女人,曾经,他也和其他的男子一般,只觉得女人不过女人,在家操持讨男人欢心即可,就算有些才女出现,他也只认为她们不过是点缀。是尉迟世云让他了解到一个女人的伟大胸怀,让他醒悟到,原来只是因为时代和现实的局限,是年代限制了女人的所为。而对上独孤皇后,让他更为深刻的体会到,如果给予女人机会,她能够有着足够匹敌男人的智谋果敢,甚至还多了一份男人少有的坚韧和决绝。杨笑澜的出现是另一种颠覆。杨素向来以为,美女爱英雄,天经地义,谁曾料想,美女竟也有爱痴人的,他冷眼旁观一众优秀女子对笑澜的牵挂和用心,也见证了笑澜的努力和奋发,作为一个过客,笑澜的迷茫孤独他是切实知道的。所以,在情感一事上,他会去提点去相帮,对于他来说,笑澜也是一个奇妙的存在。
毗卢遮那师傅端详子衿良久,才道:“难得子衿受尽委屈还有如此胸怀,能解救笑澜于危难,实在有一颗慈悲心。”
得到了太师傅的首肯,陈子衿心中欢喜,生平难得为人所肯定,还是师傅的师傅,另一个赞许她的人是和师傅颇为相像的师傅的妹妹,师傅生得好看,可她的妹妹更显亲切,光着的脑袋非但没有丝毫的违和,反而添了一丝圣洁,只是这位华首师叔看起来远没有师傅那般锋利。感激笑澜带她来此,这些人和笑澜一样,没有人在意她是否有什么惊人的力量,朝笑澜投去感激的一瞥。笑澜见着了,默默转过头去。子衿原本喜悦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一些。
尉迟炽繁也觉着陈子衿与杨笑澜的关系有些奇怪,便请了子衿到她房里。兴许是尉迟炽繁的关心太过和煦,像家姐,又像久违的母亲,这一份温情,击中了子衿的软处,令她难以克制在笑澜处受得委屈,说着说着,潸然泪下。尉迟炽繁坐到她的边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柔声道:“还记得刚认识笑澜那会儿,和气的眉宇间总是有着愁绪,一开始总以为是因为离开了家,后来渐渐觉得她的来历奇怪,又有着许多的背负。你知道她的身份,为了掩饰这个身份,她一定有着诸多的矛盾,和旁人总是保持着距离。她的身份,让她必须要去学许多她不愿意学的东西,你是没有看见她努力刻苦的样子,有时我也觉得心疼。她一个女子,要上战场,要应付各式各样的人,皇宫里,总是充满着艰险。笑澜心里有结,所以……才会对你不那么客气……子衿,你喜欢她?”
子衿擦了眼泪,面上带着霞色,她记得别人提到过,眼前这个温和的女尼在出家前和杨笑澜是有着一段深情的。尉迟炽繁微笑道:“她这个人,对于情之一事十分迟钝,待要她明白过来你的感情,需要不短的时日。让你受委屈了。”
就在尉迟炽繁和陈子衿说着私话的同时,杨笑澜没有子衿那般好运,被杨素叫到了她原本的房间里训斥。
“你和子衿是怎么回事?看她那样子,受了你不少气吧。”
“没有。她又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是杨宁!”
“没有?为兄不瞎,看得见她眼里的哀怨。笑澜,你到底在在意什么?在意子衿先认识杨宁?在意杨宁死了而你代替他?在意不知道子衿是不是把你当成替代?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意大家把你当做杨宁,以为大家是因为杨宁的关系才对你关心?还是说你依旧没有归属感?既想融入,又怕融入?
你可知道,死去的杨宁绝对不会与我如此亲厚,也不会让我这样倾囊相授。
你到达大兴的那一刻,杨宁已经死去,你现在认识的人,可能除了子衿,从没有见过他,在他们看来,只有你,没有他。这是你杯葛子衿的真正原因么?
可是你不要忘记,她和杨宁不过相处几日,和你呢?”
杨素的话,直指杨笑澜的本心,她是在介意。
对于杨笑澜来说,自从来到这个朝代,她从来没有主动选择过什么,武艺是杨素让她学的,佛法是毗卢遮那师傅让她学的。杨素走后,是杨谅在推动着她刻苦练武,是独孤皇后的拒绝和所谓的使命推动着她去前线战场。
她和每个人都交心,但是又保持着距离,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是在扮演一个角色,杨宁。只有陈子衿知道她的过去,她所有的秘密,对着陈子衿,她才是真实的自己。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喜欢独孤皇后。因为独孤皇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女子,她不用任何隐瞒。
冒人之名,以及随之带来的谎言,欺瞒,给她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和罪恶感。
杨笑澜的沉默让杨素更为光火,他想到了世云的渺然,尉迟炽繁的出家,杨丽华的哀容,陈子衿的失落,怒气更胜。
“当初我以为尉迟炽繁碰见你能解开心结,所以任得你们自行发展,可是你倒是好,趁我不在听了皇后的话娶了杨丽华,辜负了炽繁一片心,你当然不知道她对你的好感,你成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还到处招惹别人,你可以多情,多情很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请你负点责任,有点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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