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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大驸马结党一事,也终于有了定论。同朝为官,杨笑澜能说得上名字来的同僚很少,见了脸能认出的更是少之又少,鲜有与同僚外出应酬的记录,就连书信也只有与秦王杨俊、晋王杨广和侄子杨玄感的寥寥数封。难道除了训练参佛,杨笑澜就只在闺房内厮混么?负责此事的杨秀也觉得好笑,在向杨坚报告时想起杨笑澜用那懵懂疑惑地声音问他谁是卢恺就忍俊不禁,真不知是该说他姐姐乐平公主御夫了得还是这杨笑澜实在胸无大志。

尽管这结果略略有些出乎杨坚的意外,但杨坚仍旧将立于一旁的杨笑澜一通训斥,少年将军居功自傲却又锐气尽失不思上进。看着戴着面具唯唯诺诺的杨笑澜,杨坚想到这一次的清查,独孤皇后与他的女儿都没有为此来向他求情,是基于她们对杨笑澜放心和信任吗?没来由的,杨坚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独孤皇后与杨丽华都安慰了躺着也中枪的杨笑澜,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感叹,懒也有懒得好处,至少少了结党的嫌疑。自此杨笑澜更少在外面走动,直到新义公韩擒虎去世才在众人面前露了脸。

临近年末,杨素平息江南反叛,因功接替苏威升任尚书右仆射,与尚书左仆射高颎一同执掌朝政,一时杨家的权势可谓到达巅峰。次年正月,杨坚祭祀后抵达岐州,深感此处山水宜人,滞留多日后决定在此建造行宫一座,诏令杨素负责此事,杨素推举了宇文恺与封德彝。袁守诚听闻此讯,赶至大兴,请杨素务必以此次修建为契机,广搜积存灵气之物,同时在新建的仁寿宫的风水位摆阵,为日后救世做足准备。故而,这一场建造终弄得楼台亭榭高阁起,服役丁夫九不回,而袁守诚也由此落居大兴善寺。

太子杨勇最爱的云昭训的父亲云定兴得闻袁守诚在大兴善寺,便前往寺内请求占卜。袁守诚不喜云定兴的面相,更知这太子如今奢华无度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个丈人的循循善诱,故而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

百无聊赖的云定兴在寺中闲逛时见到了华首师傅,也不知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智,居然上前搭话,语出轻薄,好巧不巧碰上了来找师姐的杨笑澜。从她的角度看去,那云定兴似要对华首师傅动手动脚,这师姐是谁,师姐是她心中至为圣洁不可侵犯之人,岂容那腌臜的猥琐老头触碰,一怒之下对着云定兴就是一顿好打。云定兴吃了亏,回家怎地都咽不下这口气,就在女儿跟前诉苦,再由着这云昭训在杨勇的面前添油加醋诋毁杨笑澜。杨勇就此与杨笑澜结下了梁子。

自从皇太子妃元氏病故,独孤皇后对太子杨勇已然不满,又听说了他丈人所为,更添几分恶感。那日在前往东宫的路上碰到了杨笑澜,便让她陪着一起过去。眼见守门的侍卫面色紧张,独孤皇后皱了眉,一个严厉的眼神就制止了侍卫通报,长驱直入之下竟见杨勇衣衫不整,在与清俊的随从狎玩。随从见着独孤皇后,吓得滚了几滚才晓得遮掩着衣服逃出去。而杨勇在独孤皇后冷漠地注视下,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不敢拿他的母亲怎样,却将今日之事全怪在了杨笑澜身上,他认定,是杨笑澜向独孤皇后通风报信,也是杨笑澜拉着独孤皇后来揭破他的好事。因此,便越发讨厌起杨笑澜来。

待到过年时与杨谅碰上,兄弟两人喝着烫酒,说起杨笑澜,更是满心厌恶。

杨谅只推说,现如今他不在京中,杨家如日中天,大姐喜欢,母亲器重,二兄三兄又与杨宁交好,他无从下手没法整治。

杨勇却道:“你大兄就看那厮不顺眼,天天带着个面具,人不人,鬼不鬼。若有好的点子,只说出来无妨,大兄一力担着,一定要让那杨宁好看。”

杨谅眯了眼,闪出一道凌厉的光,薄唇间藏了一丝狡猾的笑,“要对付此等讨厌之人,就要从他在意的人下手,兄长以为何?”

杨勇同意,“可除了乐平,谁才是他在意的人呢?那陈朝来的公主整日里躲在驸马府,也不好办。”对付家人,他自问做不出来,他的目标是杨笑澜,不是乐平公主。

“大兄可还记得宇文赟曾经封了几个女人,和大姐一起做他的皇后么?”

“有些印象,怎么,这和宇文赟又有何关系?”

“大兄可知,那几位之中的一人,如今就在这大兴,还与那杨宁关系匪浅。”

“那又如何!”杨勇还是不解其意。

杨谅暗骂他笨,又不得不解释道:“柳家郎君曾听到杨宁叫那人师姐,杨宁还为了那个人,在酒楼里和我们大打出手。”

杨勇的眼神这才亮了,忙道:“竟还有此事,快详细说与我听。”

☆、第五卷 两件物事

早春时节,杨柳风扑面,带着潮湿的寒意。这是杨笑澜在大兴第几个春天?渐渐地,模糊起来。这似水的流年,舒心的日子让杨笑澜逐渐懒散,若是就这样细水长流平静隽永的一生,哪怕再也回不去了,哪怕这二十一世纪就此绝灭了,又有什么关系。环境的潜移默化,连带着口音一起,除了有时固执地带上册那二字来祭奠着她的乡音,她的官话几乎已和杨玄感说的一样好。

仍在岭南的冼朝偶尔有寄给子衿的书信,只语片言不曾提到她,但是她知道,子衿一定会将她们的近况都告诉冼朝。冼朝还是没有想通,没有关系,她可以等。

和往常一样去官署办公,之后去永安宫问安,与独孤皇后午膳后到大兴善寺接陈子衿一同回府。华首师傅将两人送到寺门口,正欲告别,就听得路人甲一路笑谈道:“你们可知这寺里有个姑子,曾经是前朝皇帝的妃子。”

路人乙道:“哦,前朝皇帝的妃子还能出家做了姑子。”

路人甲道:“听说是给前朝皇帝淫辱的,她的丈夫还因此被灭了满门。”

路人乙道:“那可不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路人甲道:“谁说不是呢。听说前朝皇帝荒淫,立了五个皇后,还喜欢让那些皇后妃子在他面前交合。”

路人乙道:“那岂不是……”

杨笑澜眼看着华首师傅的脸色变得灰白,对着路人怒道:“佛寺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也不怕造了口业,死后下阿鼻地狱!”

路人见杨笑澜面具可怖,周围又有执刀护卫,知是达官贵人,惹不起,立时噤声走了。陈子衿扶着已然站立不稳的华首师傅,她没有想到,不过是路人的三两句戏言,竟然尉迟炽繁动容到这等地步。怕是连杨笑澜也不会想到,她还以为……师姐几乎可以放下这陈年的过往,谁知,这结依旧存在。

从陈子衿手中接过身子有些颤抖,含着泪花的华首师傅,杨笑澜示意陈子衿先行上了马车,自己将华首师傅送回房里。“师姐,莫要听那些人胡言,你如今已然剃度,一心向佛,往昔种种,再与你无关,你不要……”

“我懂得,笑澜,我懂得。只是……”

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是吗?这缠绕着你近十五年的噩梦,终还是忘不掉,放不下,逃不过吗?

“师姐……”不知该如何劝慰,杨笑澜只抱紧了泪流满面的华首,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华首才渐渐冷静了下来,让杨笑澜只管安心回去。凝视华首良久,直到确定了她安然才回到马车上与陈子衿会合。

闭目思索了一会儿,把杨幺叫到车外,“去查一查之前那两个路人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事有蹊跷。前朝都亡了那么久,怎么还会有人拿这种事情出来说,还正巧在寺门口。”

杨幺领命而去。

“华首师叔她……”陈子衿欲言又止,不知这事当问不当问。她来大兴几年,隐约只知华首师叔过去曾是某个皇帝的妃子,与大公主之前是旧时。可今儿看华首师叔听到路人所言的强烈反应,琢磨着大抵不会有错,那……大公主、华首师叔和杨笑澜三个人的关系,就有些微妙了。

犹豫了片刻,杨笑澜才将师姐与大公主的关系说得分明于陈子衿知晓。陈子衿心下凄然,没有想到,一直温柔可人的华首师叔竟还有那么一段难以言说的过去,难怪她总觉得在华首师叔淡淡的微笑中,总有着一丝抓不住的愁绪。

“该说的我都已说尽,我不知该怎么劝……有些事,师姐须得自己想明白才行。子衿,你说,为何师姐这般聪慧,偏生在这事上就这么执迷。”

轻轻拍着杨笑澜的肩膀,陈子衿道:“名节对于女子来说何其重要,华首师叔在这番遭遇下存活,使她无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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