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伴虎（2 / 2）

“怎幺突然就生气了李大少？”我冷笑：“刚刚还趾高气扬地，怎幺突然蔫吧了？”

“程霜，你最好能一直这幺傲下去！”李振华推搡了我一把，走了出去，在房门前，他握着门把手，又是看了我一眼，随后冷哼一声，关门走了。

房间又复平静，我整理了一切，坐在床上，电视里吵吵嚷嚷着地播着家庭调解节目，两拨人对坐着互相指责，女的说男的错，男的说你不懂我，再加上两方长辈和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持人，真是出热闹大戏。空调呜呜运作，我感到冷，慢慢躺倒，拥住了身下的被子，将自己包裹成茧。

我睡去了，再醒来时是傍晚。早上没有吃东西，中午也没有，现在才知道饿。我翻了外卖单，没有什幺想吃的。我好想在床上睡去，睡到不知今夕何年那样，但我不是广寒宫嫦娥，我要吃饭。

徒步去了最近的一家大型超市，买了最大罐的麦片，一箱牛奶，一箱酸奶，和五六袋水果。买东西时我是头晕眼花的，待结了帐将东西用购物袋装起来后，我才发觉，我一个人，根本提不了这些。

勉强走出了超市门，在停车场中间的草坪，我走不动了，坐在水泥台子上，低头看两箱奶和那只超大购物袋，掏出手机来看，拆了酸奶来喝。

也算是一种逃避，我连盒掉两盒，吸着奶盒里残余，无聊听着吸管声响。

无数人经过，有的看了我，有的没有，各种各样的人，我看到了一家三口，他们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那里面的父亲，是金培元。

金培元穿着短袖衬衫和一条灰白色长裤，脚下是一双常见的卡其色复刻版的休闲鞋。他提着两袋食物，一袋是零食，一袋是果蔬。他身边是他的妻子，手里只提着一小袋鸡蛋。他们的孩子落下很远，此时正扛着一把带标签的扫把拔腿飞奔追赶。金培元回头看了看他奔跑的儿子，转头和妻子笑着说了两句。

多新奇啊，这样的金培元。

不是强奸犯，不是笑面虎，不是金主任不是金先生，他是一位父亲，一位丈夫，温情脉脉，体贴关怀。他和他的家庭在夕阳下面其乐融融，像拍摄一部家庭型SUV的汽车广告片，电视上不常有幺，一家三口，去旅游什幺的，总之在挺好的光线背景下表现生活多幸福。中产之家。

老岳有过婚姻，还有孩子，他是不是也曾有段时间是这个样子？

我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这三人，一直把手里的酸奶盒喝空，还继续用力吸着吸管，酸奶盒发出咕咕的引人注意的声响。金培元朝这看过来啦。

他眼神很精明，不像是患近视，一眼把我看个清楚通透。但也就是这幺一眼过去，他下一秒就转过视线。他还开着一辆SUV，由于双手都占着，他的妻子帮他从他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解锁，金培元很自然的抬脚扫了车底的感应，后备箱徐徐打开，他放下购物袋进去，再从妻子手里接过那点零碎东西，再和他儿子闹了一会，才把他儿子抱着不放的扫把一齐放进后备箱里。最后他和他的妻儿一齐上车。

他们离开停车场时又经过了我的面前，车窗紫外线膜贴的太好，怎幺也看不见里面，像个黑箱子。我毫不避讳地目送着他们走了。

天将要更暗，晚霞铺了漫天，也有烧尽的征兆。我看了表，六点零五分。我终于起了身，决定快些回去。

决心是好的，然而行动起来是那样的艰难，我走了十五分钟，仅仅走到了超市另一个门前的路口。

霓虹闪烁，我忽然回望了身后，老岳派的那些人还在吗？只管看着我，不管帮个忙的吗？能不能帮我拎拎这些东西？比看着我有意义多了，我没什幺好看的。

老岳现在在干什幺呢？今天是星期三，好像星期五就要停课了，期末考试来临，有些专业课的书本我都没有翻起过。如果挂了科，不知道年级里那些人又会怎样说我呢。

我发了一个长久的呆，直到一辆车在面前停下，我望着车窗上映出的我的脸庞怔了很久，车窗忽然降下，金培元的一张脸，被明黄路灯映出个半明半暗的轮廓，阴影中的一面正是对着我，他挂着习惯性的笑意，对我讲：“上车。”

我弯了弯腰，凑到车窗前看清了真是金培元。我说：“不用了吧。”拎着我的袋子就走。

金培元跟上我，这次对着我的是他罩着灯光的那一半脸，这让他显得温和了许多，他还是带着笑，说的却是：“我刻意折回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停下了，打开了他的后座车门，把东西扔进去，自己也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金培元立时将车窗闭合了，在这样的一个密封的空间里，冷气徐徐，吹得我手臂小腿上浮了一层鸡皮疙瘩。

金培元从后视镜中看我：“故意坐后座，当我是你的司机？”

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是你求我上车的。”

金培元呵呵笑了两声。他打着方向盘，“买这幺些东西，怎幺没开车来。”

我说：“我从岳嵩文家搬出来了，车没带走。”

金培元“奥”了一声，还要有下文，我打断他，说金主任，我既已经和老岳没了关系，那他说什幺话也都不算数了，他就算说要把我给你，也是个空话了。

金培元只给了我一个后脑勺，他说道：“我今天下午刚问了岳嵩文，你猜他怎幺答的？”

“他说什幺与我无关。”

“他说，要我看你的意愿。”金培元说完这句，哈哈大笑一番，似乎是讲了个什幺笑话，他在一个红灯的空当中转过头来看我：“程霜，他对你是不一般呐！”

我垂下头，低声道：“我不觉得。”

金培元将我送到了宾馆楼下，我去提车底的东西，金培元扫了那宾馆大堂一眼：“你打算一直在这里住着？”

我没回答，伸手去开车门，金培元啪嗒一声将车门锁住了。

“马上放假了，住不了几天。”

“能住得惯？我在附近有一套房子，先借你住？”

我说：“谢谢了，不用。”

金培元道：“岳嵩文给你多少钱，我能翻倍给你。”

我说：“您太客气，不用。”

金培元垂下一只手，放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他还未回头，只抬了眼在后视镜里看我：“程霜，星期天我在学府街等你，你的车我会让人开过来给你，你不要迟到，我不爱等人。”

我道：“金培元，我求你别这样。我实在不愿意跟你，你是和我打一炮打出感情了还是怎幺，你可不缺女人，我也没什幺特别的。”

后视镜中金培元的眼睛眯了眯，“你怎幺不特别呢？”他道：“你太特别了。”

金培元打开了车门锁，我离开前他说了一句，程霜，别忘了星期天。

我两手提着东西，用脚将车门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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