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梨棠随即摇了摇头,道:“阿宁不必担心,读书人自有正气,莫说未必有鬼物,便是有,谁降得住谁还不一定呢。”
“表哥!”陈宁还待再劝,却忽然猛地停下朝窗外看去,只见窗外火光冲天而起。
“走水了!走水了!”
陈府中下人大声呼叫。
“不好。”陈宁顾不得再说话,连忙朝外跑去。张梨棠也跟在他后面帮忙救火。
“少爷,王伯还在里面!”救火下人灰头土脸的叫道。
陈宁脸色一变,再也没办法镇定下来,王伯是陈府的老人,陈宁和他也是感情甚笃,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陈宁一把抓过一旁的水桶,咬破手指把血滴到桶里,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将水一泼,带着一缕薄红的水在空中不停变多,最后仿佛倾泻湖泊,燃烧的库房就被这一桶水全部浇灭。
张梨棠张大嘴巴,半晌才咳出一声:“阿宁……”
陈宁已经指挥着下人进去把王伯抢了出来,王伯生命无碍,只是脚被倒塌的柜子给砸了一下,骨折了,吸了太多烟,昏迷了而已。
陈宁瞧着张梨棠吃惊的模样,苦笑一声道:“表哥,没吓着你吧。”
“吓是没吓着,是惊着了。”张梨棠缓了缓神。
陈宁这才说明原因,八岁那年,被马姨娘用巫蛊之术咒一把,自己也差点成了已故弟弟的重生之躯。
这种伤大夫是治不了的,陈道年请了金华的一个老巫祝出手,才把陈宁救了回来。
老巫祝瞧着陈宁有缘,就把自己的衣钵偷偷传给了陈宁,这件事连陈道年也不知道。
陈道年是读书人,若不是万不得已,怎么会愿意和巫卜扯上关系?更别谈让自己的孩子学习巫术,和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打交道。
“巫蛊之术?”
张梨棠看了陈宁一眼,默默把心思压了下去。
陈宁还要收拾残局,一时间把请张梨棠搬出厢房的事情抛之脑后,张梨棠自己回了厢房休息。
张梨棠在房里合计着,但抵不过夜深困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深露重,气机缈缈。
一只鸡蛋大小的黑色甲虫从房梁上爬了下来,守在门外的黄五郎也没有察觉。这只甲虫背甲有黑又亮,细细看去,似乎有光芒在背甲上转动。
甲虫转了一个方向,朝张梨棠快去爬去。
张梨棠放在窗台上的芭蕉忽然舒展枝叶,卷起宽大的叶片,再猛地展开,甩出一滴露珠,砸在甲虫身上。
咯啦。
甲虫瞬间被冰霜包裹,冻成一个冰疙瘩再也不能动弹。
芭蕉转动叶片,搅动房中气机,从各种气机中,抓住了一缕经年的幽影。
张梨棠翻了个身,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正是寒冬腊月,一个身着缟素的女人在茫茫冰雪中酝酿着怨毒。
张梨棠吃了一惊,他此刻似乎附身在某个人身上,以旁观者的角度窥探了整件事情。
他看到马姨娘把陈宁拖回后院,看到陈道年下令把马姨娘乱棍打死。
他能感觉到自己从心底涌出的怒火和不忿,他在怜惜马姨娘,在仇恨陈道年。
然而这仇恨究竟从何而来?
而他自己有事谁?
张梨棠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些东西,他和这个人共享视野,能够看到一切,唯独看不到自己。
张梨棠看到“自己”在马姨娘死后怒火冲天,在房里砸烂了一应器具,甚至伸手捏碎了桌角,被木茬戳烂手心。
马姨娘下葬那日,“张梨棠”在马姨娘的房里翻出来一本讲述巫蛊之术的书籍,他攥紧了书,把它塞进怀里。
马姨娘常用的头钗也被他偷偷留下。
“必报此仇!”
“张梨棠”怨毒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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