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未帮他打来了一盆水,静静地站在一边。等他把琴擦干净后,熟练地递去小刀,看他灵巧地刮削着焦黑的尾端表面。
像是知道下一秒他想要什么,不等容樽开口,就会默默把东西递给他,好像这些事早就做过了千遍万遍。
绿玉他们哭够了,老妇人看见树下两人,觉得不好意思,擦了擦眼泪走过来,问道:“到中午了,两位公子想吃什么?”
“他在干活的时候,不吃东西。”凌星未冷冷道。
老妇人一顿,支吾道:“这……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东西啊?那您呢?您总要吃的吧……”
凌星未淡漠地摆了摆手,目光全在树下人的身上,不再理会她。
老妇人无法,只得回来,看着丈夫摇了摇头。
“唉。”老者重重叹了口气,又看着眼睛都肿了的女儿,满心愁苦。
……
容樽花了三日处理被绿玉烧坏了的焦尾。
老妇人每日给他们送饭,却都被挡了回去。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而两人却仿佛没有事一样,甚至身姿清爽,脸上也不见一丝狼狈……老者一家都看直了眼,惊疑却不敢打扰。
绿玉的心情渐渐平复,每天出门都能看到在树下修琴的白衣人,他的脸上不再是漫不经心,专注的清丽目光、微蹙的眉头,还有那修长灵巧的手……
原来,他真的是位古琴大家啊。袁公子说的没错。
绿玉眼中闪出一丝晦暗。
与他们相比,自己真的是太渺小了,又太过自负——明明别人是深藏不漏,自己却不自量力的以为聪慧美貌便可以任性妄为。
不论是与袁公子,还是与那两位的差距,都是天壤之别啊。
又怎么敢奢求呢?
这一日,容樽终于缓缓舒展了下腰身,扶着凌星未站了起来。
“老了,才坐一会儿腰就受不了。”
“喝点水。”凌星未嫌弃地将茶杯递给他。容樽抿了一口,感叹了一句,“想喝酒啊。”
“回去喝。”凌星未眼底浮出笑意,伸手将他滑在耳边的发丝刮到耳后,又觉得这样太过亲密,僵住了胳膊,慢慢收了回来,故作自然地质问道,“有想吃的东西吗?”
容樽倒没注意到这些,他还在细细打量着焦尾,摇了摇头,“没胃口,不用了。”
又喃喃道:“还是有痕迹。我是觉得挺漂亮的,就不知那小姑娘喜不喜欢。”
“容公子。”绿玉端着一盘水果小心地走了过来,抬了下眼,“您辛苦了,先吃点水果吧。”
“谢谢。”容樽接过来,又把琴向她送去,“给,只能修成这样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给……我的?”绿玉吓的往后退了几步,“不,我不能收。”
“怎么,你还是不喜欢吗?”容樽看起来有些为难,低下头来像是在思索还能怎么做。
琴被丢进去的时候火烧的最旺,虽然时间并不长,却也伤到了木芯,总不能把整个尾部都砍掉吧?
“不,不是……我!”绿玉满脸羞愧,“我亲手烧坏了这把琴,没有脸再留下它了。袁先生说的对,我并不是爱琴之人,不配拥有绿玉。容先生……”绿玉说着抬起脸来,挂着一丝解脱的微笑,“您才是真正适合绿玉的主人,您能花上三天的时间去修复它,如同当初袁先生制琴时一样热忱,你们才是爱琴的雅士。绿玉跟着您,想必袁先生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吧。”
容樽有些没搞明白状况,直到一抹黄影从琴中飞出,隐入了他胸前的挂坠中。
容樽低下头,低低问道:“你也想要跟我走吗?”
胸口一热。
绿玉微笑着,“它一定是愿意的,容先生,您这么温柔,它会喜欢的。”
“那好吧。”容樽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纵容,“我们就回家。”
两人道别了老者一家。
容樽抱着琴,跟在凌星未身后,走进了开辟出的梧桐木道,怀中的琴也渐渐变成了烟沫,消散、飘远。
回到了琴铺,号钟早就迫不及待地守在门口,期待地睁着纯真的大眼望着容樽,“焦尾呢大人?焦尾变漂亮了吗?”
黄影一闪,朦胧中,衣着朴素的少年出现在号钟面前。
号钟看着他脸上仍然明显的疤痕,愣住了,“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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