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理寺丞。”清未恨铁不成钢地瞪过去,“不会传唤吗?”
这时候他又巴不得司无正行使大理寺丞的权利了。司无正好笑地摇头,意有所指:“就算我是大理寺丞,也不能滥用职权。”语气却是调侃。
清未自知被抓住了把柄,气恼地扭开头,只说你爱传不传,不传就别想离开家门半步。
“谁拦得住?”司无正得意地挑眉。
他不甘下风:“你走,我也走。”说完指了指半开的门,指尖绕了绕春光,“我就不信天大地大,你还能再找到我一次。”
话音刚落,司无正的神情就变了,连额角都浮现出冷汗,伸出的手抖个不停,五指刚触碰到他的面颊就忍不住握成拳。清未心里一颤,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
“好,我传唤。”司无正哑着嗓子答应下来,痛苦地注视着他,“只要嫂嫂不走就行。”
“……天大地大,我……我不能没有嫂嫂。”
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都显得苍白无力。
司无正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走失一次以后就对分离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可人生在世,最无可避免的就是离别。不过此刻清未舍不得与司无正讲道理,他只靠过去,用行动给他些微的安全感。
“你很久没回沛县了吧?”清未想转移话题。
司无正兴趣缺缺:“年节里有案子,没来得及回去。”
“等哪天有空,我陪你……”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沛县的人都知道清未这个人身死魂灭,如今他再堂而皇之地现身,肯定会被当做妖魔鬼怪活活烧死。
劝到最后没了话说,清未苦笑着叹息:“罢了,除了这里,我根本无处安身。”
“有我呢。”
“嗯。”他把头倚在司无正的肩头,继续注视窗台上千变万化的光。
下午司无正去了趟大理寺,派人传唤李府的门房,用了查案的名头。不过这一来一回,肯定要隔一晚才能问询,所以司无正不等天黑就回了家,清未正在给鸡喂米,大公鸡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吃一颗叫一声,聒噪得人心烦意乱。
“嫂嫂喂它做什么?让它自己找虫吃。”
公鸡听到司无正的声音,瞬间撅起屁股,蹬腿做起飞状。司无正轻哼一声握住刀柄,鸡瞬间认怂,拱到清未怀里亲亲热热地从他的掌心里啄走几粒米。
清未还真的挺喜欢这只公鸡的:“给它取个名字吧。”
“狗和驴都没有名字,它要什么名字?”司无正明显不想在公鸡身上费心身,弯腰从院中的井里打了一桶水。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叫天下白。”他自言自语,“就叫天下白吧。”
李贺若是知道自己壮志难酬一时愤懑写下的诗句被当作鸡名,估计得气得暴跳如雷。
有了名字的公鸡气势顿时不一样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在院子里踱步,仿佛视察领地,路过井口的时候还轻蔑地鼓了鼓翅膀,扑腾到桶边打鸣。
司无正气得发笑,稍稍一跺脚,它就栽水桶里去了——噗通。
清未吓得跳起来,把在水里挣扎的天下白捞起,可怜的公鸡蔫头耷脑地发抖,翅膀尖啪嗒啪嗒流了一地的水。
“还天下白呢。”司无正在一旁拎着水桶说风凉话,“我看是天下湿。”
湿透的公鸡已经没劲儿扑腾了,委屈巴巴地趴在院子里晒太阳,清未蹲在它身边看了会儿,一面晒完了帮着天下白翻身,再晒另一面。中途黑狗好奇地溜到院子里,绕着司无正转了几圈,然后讨好地伸了伸舌头。
“嫂嫂你看,这才是能驱鬼的。”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清未头也不抬。
司无正噎了一下,拍了拍黑狗的脑袋,半晌也憋不出一个字,最后溜达到清未身边,陪他一起晒鸡。而天下白害怕司无正,撅着屁股往阳光下拱,脑袋搁在门槛上伸得老长,是硬生生被吓的。
“今晚喝鸡汤吧。”司无正笑眯眯地说,“这两天累得慌,补补身子。”
天下白僵住了,换了个方向往清未怀里蹭。
“行了。”清未心情好了不少,暂且将纸人和李府的事抛在脑后,起身往厨房走,临走前还提醒司无正,“不许欺负天下白。”
司无正满口答应,等清未一离开,立刻伸手揪着鸡翅膀把天下白扔在夹竹桃的树杈上,对着面面相觑的两只鬼微笑:“新朋友。”
满身是水的天下白在枝头金鸡独立,颤颤巍巍地咬住一片树叶试图维持平衡,司无正没心思再看它,转身溜进厨房找清未去了。
晚饭自然没有鸡汤,但也是有荤有素的家常菜,他们二人吃完,回房各自静静地看了会儿书,天黑便歇下了。
“嫂嫂,我刚刚写了些东西。”黑暗里传来司无正兴奋的呢喃。
他翻身面对着墙不言不语,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司无正在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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