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些袋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怪沉的。”有人小声抱怨。
“贤妃娘娘的东西,你们有胆子看?”领队咒骂几句,“再多嘴,小心你们的脑袋!”
至此宫墙外再无人声,麻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也越来越远,仿佛是呜咽的风,眨眼间消散。司无正终是起身,按住清未的肩,示意他不要动,自己则撑着墙一跃而起,探头去看宫墙外的景象。清未站在司无正身后焦急地等待,片刻未听到只言片语不免忧心,忍不住拉了拉司无正的裤子,刚巧附身在宫女身上的荀大义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瞧见这番场景,掩面笑得暧昧。
他哪里有心情管厉鬼,拼命挥手示意对方屋外有人。好在荀大义理解了,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回屋,趴在门缝上激动地往外瞧。
“不行,夜里太黑,不点灯笼,墙边的宫灯都熄了,我只能模糊地看清他们背着麻袋,但是麻袋里的东西实在是分辨不出来。”司无正从墙头跳了下来,不甘心地往寝殿外走,“待我跟上去悄悄。”
既然司无正要跟,清未自然不会放任他独自去,一番小声的争执过后,两人一道从残破的院门走了出去。寝殿外宫灯都不曾有一盏,显然是在德妃去世后,宫殿再也无人打理的缘故,所以他们只能借着月光跟上那些远走的侍从。
“没有灯火也好。”清未苦中作乐,“我们跟紧点他们也发现不了。”
司无正轻轻点头,拉着他在墙根下小心翼翼地行走,倒与他们第一次进宫时跟着太监的情景颇为相似,都是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与司无正二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去接近残酷的真相。
浓稠的夜色被月光撕裂,清未走走停停,偶尔连侍从衣服上的配饰都能看清,有时却觉得已经跟丢了,好在风里时不时传来些许沉重的喘息,想来麻袋里的东西重量不轻,要不然不会连宫中的侍从都搬得颇为吃力。
“你说袋子里装的是什么?”清未忍不住问。
司无正思忖片刻,没将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只道:“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先跟上去再说吧。”
“这条路通向哪里?”清未咽下追问的欲望,“我怎么觉得越走越荒凉?”
话音刚落,前面的侍从们拐了个弯,突然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清未赶忙猫腰跑过去,原来前方有一个小小的路口,那些侍从拐上小道以后又进了一扇半掩的门,他抬腿就想往门里走,但步子还没踩实就被司无正拉回来。
“现在不能进去。”司无正无奈地说,“这独门独户的屋子必定只有一扇门,你现在进去了,岂不是刚好和放下麻袋的侍卫撞个正着?”
清未闻言吓了一跳,背脊上也渗出冷汗,暗道好险,连忙和司无正守在拐角处。夜越来越深了,重物坠地的闷响接二连三地响起,该是侍从将麻袋扔在了地上。
“不错,不错。”领头的侍从很快从门内走出来,一边飞快地往回走,一边招呼剩下的侍卫,“你们磨蹭什么呢?回去晚了可没有银子拿。”
门内立刻冲出好几个笑容满面的侍卫,笑嘻嘻地追上领队,七嘴八舌地问何时还有这般好的差事。
“你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啊!”领头的侍从不耐地走,步履匆匆,也不知在急些什么,清未和司无正躲在宫灯后的阴影里愣是没被发现,“我之所以私下里给你们办这件差事,一来呢,是你们平时孝敬我的银子不少,二来是觉得你们嘴巴严,不会出去乱说。”
几个侍从心领神会:“大人说得是,小的们保证守口如瓶,今晚的事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是啊,今晚我们在屋内睡觉,根本没有出来过。”
侍从听得很是满意,带着人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走。”搬麻袋的侍卫前脚刚走,司无正后脚就带着清未欺身钻进门,入眼即是堆积成山的麻袋,扑面而来的还有阵阵恶臭。
“果然不出我所料。”司无正脸色阴沉,拦着清未不让他靠近,“这些麻袋里,怕不都是……”
门外冷不丁又传来脚步声。
“不好!”司无正浑身紧绷,咬牙抱着清未就地一滚,在脚步声靠近门口时,堪堪滚进房屋半开的门,只是屋内恶臭更浓,熏得人无法呼吸,清未刚想开口,嘴巴就被牢牢捂住,顿时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脚步声拖拖踏踏,不像是习武之人,且进屋以后绕着麻袋走了两圈,门缝外闪过几角青灰色的衣衫。
有人谄媚道:“公公您瞧,都送来了,一个不少。”
清未忍不住抬起头,想看看屋外来的到底是不是张公公,但是他的脑袋被司无正按了回去。
“公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
“屋里还有多少?”又尖又细的声音,赫然就是领他们入宫的张公公。
另一人毕恭毕敬地答:“数目都清点在册,公公要是想看,我这就……”
“免了,也不嫌晦气。”张公公阴阳怪气地轻哼,“数目对就成,若是日后让我知道你在数目上作假,定要禀明贤妃,让娘娘好好治你的罪。”且边说边往屋外走,就在清未松了一口气的档口,张公公突然转身,“罢了,还是要看一眼,免得贤妃娘娘问起来,我不好交差。”
说着,竟抬腿向着屋内来了。
司无正几乎在张公公回身的同时扯住清未的腰带,把他打横抱起,不管三七二十一,踩着堆积如山的麻袋奋力跳上房梁,刚一站稳,屋门就被推开了。
凄清的月光散乱满地,张公公掩面站在屋前,厌弃之情溢于言表,而他身后跟着一个瞧不清长相的宫人,想来也是个太监。
司无正抱着清未一动也不动地躲在房梁之上,眼看着额角挂下一行冷汗,他连忙咬牙贴过去,用脸颊蹭了,稍有缓神,就瞧见屋中一口麻袋松了口,露出五根干枯腐朽的手指。他差点尖叫出声,终于明白满屋的恶臭源于何处,好在司无正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清未的嘴,屋门也刚巧被张公公关上。
“这……”他惊恐得浑身发抖,“屋里难道都是……”
“不错,我觉得贤妃宫中死去的那些宫人,应该都在这里了。”司无正的嗓音略有些干涩,“我方才数了数,起码有二三十口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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