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此番一别之后,相见即会是永远的遥遥无期。
有那么短短的一小个瞬间,某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自脑海深处浮了上来,像是一条溺死在水里的鱼,往日里赖以生存的乡土,偏成了肆意掠夺一切的凶器。
那一刻,薛岚因突然就觉得自己走不动了。
他骤然回过身去,摊开双臂,竭尽全力地将晏欺一把拢入怀中,似在狠命拥抱那条即将溺亡在深水里的活鱼。
——得了,哪儿也别去了,就在这里待着。
“我不走了。”薛岚因道,“歇一歇成吗?我哪也不去,等力气回来点了,我便背你下去找涯泠剑……要再不济,就是死在这儿,烂在地底里,成一滩泥,我也一直和你一起——好不好?”
晏欺动了动嘴唇,没说一句话。
他实在太累了。连日以来的体力透支,使他渐渐趋向于一种灯枯油尽的疲弱状态。此时弯了腰,整个人折在薛岚因肩头,连起伏呼吸都略微有些费力。
而薛岚因则微垂了眼睫,五指拢在晏欺发间,一丝不苟为其上下梳理着。半晌,见他始终沉默不语,低低叹了口气,再度出声道:“我心里一直埋了道坎,一天垮不过去,就时刻没法舒坦。”
他声音很沉,总是带了一丝挥抹不去的轻佻。
唯独这一次,他比谁都还要认真几分。
“有些东西,你不肯说,我自然不会想方设法去追问。但凡是我自身有能力弄清的,我也不情愿永远蒙在鼓里。”薛岚因道,“所以,我离开客栈之前,心急如焚,难免对你做了些……呃,过分的举动。你要因此生气发火,也是应当的。反正,这事情始终是我不对,你若不肯再要我这个徒弟,我……也认了。”
晏欺的表情有些许微不可察的松动,嘴上却还是淡薄平静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薛岚因倒是习惯了他的装聋作哑。停了一阵,大概能猜到自家师父又开始心软了,故而舒出口气,带着几分试探性地唤了他道:“师,师父……”
晏欺挣了两下,似乎是想坐起身来,半途偏被薛岚因轻轻扶住了肩膀,得寸进尺道:“……师父。”
晏欺彻底无奈了。
许久,终忍不住抬起眼眸,一字一顿地低问薛岚因道:“……你,不是怨着我么?”
薛岚因未曾料到他会突然开口,呆了呆,方才略带无措地反问道:“我为何要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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