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夜晚刚刚落下帷幕,满室夕光悉数更替为月洒,烈火灼烧为凉薄稀色一并吞没,如胶似漆倒映在窗前一盏摇曳不断的昏暗烛台,无一不朝外飘散着一丝半缕微渺的落寞。
晏欺忙着低头捣碎一碗特赶在午后采摘的新鲜草药,一言不发,就听见手里传来“嘟嘟嘟”的清脆声响,薛岚因撅着嘴死活赖在他榻上不肯走,软磨硬泡地扭捏了不知有多长时间,总算待得他捧着一碗碎药渣子坐了下来,直道:“手伸过来,换药。”
薛岚因应声搁了一只手臂过去,微一侧目,却无意望进晏欺一双安静下垂的眼睛,隔着额间数缕披散的青丝,尽是道不明的缱绻温柔。
“我方才出去一趟,采了足够的草药,堆一窝都放在后院里的大空地上。你明早起来若我还没醒,就自己先抓一把泡水捣烂,敷伤口上。”晏欺对他恣意流连的目光仿若浑然不觉,只埋头仔细查探他臂间纵横交错的数道伤疤,皱眉低道,“短时间内,你不要盘算着再添新伤,不然创面严重扩散,引起皮肉溃烂,后果将不堪设想……至于现在这些药,你先好生等它敷着,别乱动,夜里睡觉要是觉着痒,也不许挠,明儿我把布料洗净了,再重新给你包扎——我教你怎么弄,你得学,听懂我说的了吗?”
薛岚因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这么略带着迷地凝望着他,像在望那世间绝无仅有的唯一珍宝。
他的小师父,待他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纯粹的好,甚至不曾夹杂任何私有的个人情绪。
——就是这样一个人,状似冰冷下的淡薄柔情,反而是与人魂牵梦萦的致命一刀。既成那入了骨的暮想朝思,心驰神往,惹人艳羡,亦在同时更添一分望眼欲穿。
良久无言。
晏欺见他一人干坐着闷声不吭,便有些忍俊不禁地道:“……是不是还疼?既是知道疼,每次动刀子的之前,为何不愿想想后果?”
薛岚因依旧没有出声,却是微微垂了眼睫,悄无声息地朝前缓缓靠近。
最后用以回应晏欺的,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柔软的唇瓣紧密相贴,辗转厮磨,连带着彼此温热的呼吸一并缠绕交融。
这一次,晏欺出乎意料地没有发出以往那般惊天动地的巨大反应。
他是整个人直接僵住了。甚至连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瞬间停止运转。
半晌醒过神来,亦不曾使大力将人推开,只委屈自己畏畏缩缩地朝后一滑,刻意避开对方纠绕不放的唇齿,转而折腰窝回草榻里,蹙眉出言责问道:“……我不是说了不要这样吗!”
薛岚因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借着晏欺躲让的蜷缩姿势往下扣住他双肩,几乎是毫不费力摁着他压回草榻上,极尽耐心低柔地道:“我也说了,我会娶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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