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尔矜面带沉重,继而回到屋中再见到晏欺的时候,原本压在心头将欲问出的话语,倏忽又堵在喉间无法久久出声。
世人对待活剑族人,向来是以刀剑相向,鲜少得有机会露出和善的面孔。
不论是身在谷底看似安逸的薛尔矜,还是身在谷外沦为囚徒的兄长。
他们……
不对,是它们。
之所以被人口口声声称为活剑,是因为本身利用的价值,原也恰是止步于此。
这样一份道理,对谁都是一样。
何况晏欺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但念可笑至极的师徒一场,暂且不曾对他动过杀心。
薛尔矜救过他,抱过他,亲过他,甚至拿自己的鲜血,不计代价地供养他。
最后得来的,又是什么呢?
墙头上的涯泠剑光锥心刺目,脖颈上的纤长五指一击致命。
寂静彷徨的无人夜里,薛尔矜背对着他,假装睡得正熟,心里却在一刀紧接着一刀,剜得阵阵生疼。
“所有人都在费尽周折求着要,你说你不要?”
所有人都在眈眈逐逐,盯视着他的骨血,试图将他彻底拆分,连带灵魂也一道吞并撕裂。
“该不会……是嫌少了吧?”
人心皆是难测,连你,也不例外。
“师父……再多放一点,我会死的。”
就算干净纯粹如你,也难免野心勃勃,欲壑难填。
“你别过来……走开!”
最开始的时候,晏欺于薛尔矜而言,不过是一具会怒会笑的玩偶。
这场假扮师徒的游戏,独那一人自作主张当了人家师父,便索性当得一丝不苟,专注投入。
而他薛尔矜偏是在故作姿态,假意笑脸相迎。
时至今日,却是早已习惯了那人眉宇之间,看似冰冷淡漠的温情。
——噼啪。
一声尖锐刺痛的猝然长鸣划过耳际。
装满活血的陶罐碎了满地,滚烫的液体四下飞溅,顷刻溅满薛尔矜一双强力挣拧的手臂。
随后一并陷入滚滚灼烧的,不仅是表面一层脆弱的肌肤,还有他那一颗仿若归于一片死寂的心。
薛尔矜独自背过身去,用那刃口锋利的刀尖,毫不留情凿穿一片鲜血淋漓的血肉,任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漫及全身,递至大脑,将所有沸腾的情绪悉数碾为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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