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行居内本没多少活人,如今骤然多出两个,又到了冬至前后天寒地冻的日子,棉衣与被褥必需添置新的。除此之外,晏欺平日调养身子,用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补药,上等的参汤,和着多数念不出名儿来的珍贵药草,易上闲手头吃紧,难免得在一路上精打细算。
眼下正值年关将近,河岸码头成了片的喧嚣嘈杂,一眼望去,卖什么的都有。薛岚因一身青灰长袍,办作家奴模样,跟在易上闲身后探头探脑。他先时还不知为何行事要如此低调,直到后来眼睛往那街头巷尾匆匆一扫,便见几乎是每一道犄角旮旯墙头墙缝里,都无一例外贴有两张白底描红的大纸。
一张勾了个女人似的秀美图像,唇红齿白,媚眼如丝,正下方写着端端正正两个大字——晏欺。
一张则绘着某人满面血渍的狼狈模样,凶神恶煞,狰狞可怖,下方用墨汁描黑加粗写着三个大字——薛尔矜。
有那么一瞬间,薛岚因很想冲上去将那一张张废纸给亲手撕得碎了。但理智迫使他将襟口竖得更高了一些,借此遮掩那张与绘图完全不相符合的一张面庞。
“重金悬赏……”
程避当时就站在他旁边,一字一句,将两张纸上的内容全念出来了。末了不忘从上到下深深打量薛岚因一眼,有些不太相信地道:“你和师叔……犯了什么事吗?”
薛岚因还没开口说话,易上闲已在前方冷而不屑地出声讽道:“自作孽罢了,活该如此。”
薛岚因只叹了一声,百般无奈道:“多半是由那闻翩鸿给一手捣腾出来的……说来也是奇怪,他明明知道我们人在长行居,何故又要白整这么一出?”
“弄巧成拙,虚张声势——他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来我长行居中直接要人罢了。”
易上闲哂笑一声,似带嘲讽轻蔑之意。随后袖袂一挥,仿佛毫不在意地对他二人喝道:“……走了,休要招惹这些是非。”
三人步伐匆匆,很快与那人头攒动的长街拉开一段极远的距离。
集市上的人流远比长街内外还要更添一层汹涌。薛岚因心里装着事情,总归离那些哗然喧闹很远,不得不说,方才那些个漫天飞舞的红字画像,确实足够毁人心情。
闻翩鸿这样一个人,办事之前必会过上好几道脑子。因而他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很难有人一次能够猜测得准稳。
易上闲对此不甚在意,薛岚因却不能就此安定。
原是忧心忡忡跟在后方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但那集市内围一圈却是杂的,或尖锐或粗砺的各色声响铺天盖地,没了命地直往耳朵里灌,似要将人一颗本就生锈的脑袋活活扎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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