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年关将近,南北各大门派,必定正忙于诸多门内事宜。”四下黑暗一片,从枕扬起手臂,展开他修长有力的五指比划着与薛岚因道,“聆台山推选新一任掌门,届时又会有多少人到场……其实是一件不容易推算出来的事情。”
薛岚因薄唇轻抿,有过片晌的沉默,此时怀里的晏欺却挣扎着坐直了身体,低哑出声道:“你想做什么?……浑水摸鱼,趁乱上聆台山,去寻你那不成器的傻子族长?”
他烧得正厉害,人却一点也没糊涂。果然从枕一听到这里,就不吭声了,权当是默认。
“蠢货。”
晏欺在病着的时候,一般脾气极差,说话更是句句带刺。薛岚因就挨坐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只听晏欺又开口道:“聆台山上那么多人,容你一个无名小卒上去造次,多大的胆子,拿命当玩儿的吗?”
其实晏欺一直不理解,像从枕这样一个有头脑的人,为何一辈子都在绕着他那没脑子的小族长转个不停。
是人都有一定的目标,独他从枕没有。他活着像是个死的,一生全赔在别人的事情上。
当然,晏欺并不在意从枕的死活。从枕是怎么个死法,他觉得无所谓——唯独有一点,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聪明而又精通算计的白乌族人,必定会拿自己的徒弟当刀使。
一把沾满血污,杀伤力极强的活剑,在失控情况下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具有无可估量的毁灭性——其中毁灭的对象,甚至还包括他自己。
当年在洗心谷底发生过的那场血腥惨剧,晏欺绝不容许它再重演第二次。
因而他道:“你先弄清楚,你要的是什么。云遮欢的命……还是劫龙印?这两样东西到最后,很有可能只留下一样——但你最好想明白,也方便日后为此做出取舍。”
从枕微微抬眼,高挺的鼻梁在碳火燃烧下投开一道漆黑的阴影。
他的嘴唇就在那道阴影里,无声抿成一弯坚韧的弧度:“晏先生,我想得很明白……一直都是。”
他说他想得很明白。
——反正晏欺没太看出来,他觉得从枕脑子里至少装有一半的浆糊。
“你……”晏欺话说到一半,终于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左心口的断骨尚未痊愈,如今又逢一次高烧,简直就是对原有的伤势雪上加霜。
薛岚因立马将他摁住:“……不说不说了,安生点……安生点休息好不好?”
言罢侧头对从枕递出一个眼色,从枕顿时会过意来,默默起身拉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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