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个难忘的日子啊,他想,往后每年的生日,他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他神情复杂地望向坐在客厅翻杂志的严君离,「你——有等很久吗?」
被那堆鸟事一搅,他完全忘得一干二净,难怪严君离昨晚一直狂call他。
这个人,一直都比他还要在乎他的生日,每年都很坚持要陪他过,至于他的家人——压根儿就没人记得是哪一天。
严君离抬起头,温浅道「没关系。」
意思是,真的有等很久。
「我……昨天……」想解释点什么,却无从说起。
「我说了,没关系。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我每年都会记得,下回不要再迟到就好。」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年年生日都陪着他,仿佛永远不会有分开的一天。
严君离垂眸,似在凝思什么,考虑了一下才开口。「你已经满十八岁了,关于前阵子,你说想交女朋友的事……」
「我说笑的,不必当真。」严知恩迅速截断。
「是吗?」依他看,不像是说笑,那个女孩子呢?也不想要了吗?他看起来那么在意……
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对上他阴晦的容色,话又咽了回去。
「你……有想要什么礼物吗?」从懂事以后,知道父母总是藉由自己来索求金钱,小恩就再也不收他的生日礼物了,也不止一次告诉他不要再送。
「什么都可以吗?」
「说说看。」
如果,他想要回自由,也可以吗?
严知恩扯扯唇,心里明白,说了也是白说,就算他允,周遭一堆人也不会同意的,只要严君离一天没厌倦他,就由不得他自主。
一如往年,他淡漠地回应:「不用了,我什么都不缺。」
「……」就算有,他也不会说出口吧!
严君离知道,他是不想再欠更多,将来还不了。
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从以前就是这样。或许,就是觉得两人地位并不对等,态度才会愈来愈别扭。
他其实很想让对方明白,他们是不分彼此的,就像呼吸,早已融入血肉里,为这种小事耿耿于怀根本没必要,但是就算说了,现在的小恩,应该也体会不了吧。
记得的太多,是一种情绪负担,也是他必须独尝的苦涩。
曾经有人告诉他,小恩的前九世,总是很快地记起他来,孟婆汤对他根本不管用,他执念太深,牢牢将两人相约之事刻印在心底,怕遗忘会使他错过彼此。
最晚、最晚的一世,是在二十岁,便陆陆续续忆起。
可是这一回,他十八了,还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觉得彼此之间愈来愈疏离,那道防备的疆界,不是他,是小恩划下的。
这一次,他真的忘得很彻底,甚至下意识地不想再靠近他。
不怪他。一个人孤孤单单来到这世上等着,又孤孤单单离开,整整九世,在希望与失望之间轮回,备受煎熬,这样的痛苦,换了谁都会想求得解脱,再也不盼、再也不等,也就不会再痛。
这种苦,他已经尝了九世,自己不过才一世又算什么?
即便……他已回到对方身边,赴两人的前生之约。
但是小恩,你还愿再信我一回吗?
还能有多糟糕?
隔天回到工作岗位时,严知恩才真正体悟到——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的真义。
被父母来这里一闹,女孩辞职了,他的事情被绘声绘影、加油添醋地传扬开来,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严氏小老板有一腿。
所有人一瞬间像是换了一张脸,陌生得他完全不认识,以往还能和他谈笑自如的,如今都变得拘谨、小心措词,谁也不想无意间说错话,被他一状告上小老板那里去,弄得饭碗不保。
还有更多的人,看他时总带着异样眼光,轻蔑、鄙夷等等。
大家开始和他保持距离,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仿佛他是什么病菌带原者一样,他在这个环境中变得格格不入,每天来上班都得绷紧神经。
他情绪很紧绷,他自己知道,这阵子几乎没再去严君离那里,他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一旦见到严君离,他不保证能控制得了自己,会说出、做出什么事,他自己都无法预料。
他其实不想伤害严君离,每回对他发完脾气,内心会像有个黑洞,不断地蔓延、吞噬自己,空泛得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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