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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子三

连日几天的雨终究是停了，城里屋檐拐角处的桃花，个个开的斗艳，风只一吹，便纷纷攘攘飘将下来。

有那玩闹的孩童，拾捡着花瓣塞到荷包里，比一比谁捡的多了。

初阳才染了红光，瘫子将胡好伞面还未绘上图案的伞尽数拿了出来。他自己坐在门槛边，就着一把撑开的红伞，毫笔灌满白色染料，绘就出一副满开梨花的伞面。

瘫子画的认真，一张绘完，无意间抬头，李子裳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边。

“我来时，城里的桃花尽数开了，公子可否为我绘上一幅？”李子裳自袖袍中拿出一方丝质白帕，他将白帕展平放在瘫子脚边一张矮桌上。

李子裳半响不见瘫子言语，瘫子将绘好的伞面放于阳光下照晒，又挑了个栗色的伞面，他望着这伞面些许时候，待拿到手边，李子裳却不声不响放下一锭银子与矮桌上。

“只一面桃花便好。”李子裳低垂着眉眼默默看着瘫子。

瘫子仍旧不言语，他放下手里的伞，拿了一支染了红色颜料的毫笔。笔尖在白帕上略一停顿，一抹抹桃瓣洋洋洒洒溢出，笔尖勾就，满眼皆是绯红。

一笔完，瘫子垂首些许，却不想那李子裳清奇的眉目含了笑。

“我来时打发下人去见了你的叔父，往后你做的伞只与我一人便好。我院里也宽敞得紧，你也来住吧。”李子裳说着这些并未去看瘫子，他是大家里的公子，想要些什么只需拿便是了。便是看上了个人，也是如此。

瘫子这才抬头去看李子裳，他虽有些错愕，但理解到李子裳话中的意思时，他仍旧冷淡着面目。

“我给了你叔父一些银子，往后你阿爹便让你叔父养着吧。”李子裳一面说着，一面让跟来的小厮把瘫子晒着的伞收拾了，不过些许时候，巷子外头来了两顶软轿，轿子到了瘫子家门前停下，引得一些孩子探头探脑来瞅。

“对了，你这名字也换换吧，你姓文，就叫文竹好了。”李子裳吩咐一圈，末了来到瘫子身前，他见瘫子一直垂着头，这便伸手去握瘫子肩头。

“我家里养在别院的小倌也曾有过几个，两年前我成了亲，所以都撵了出去。”李子裳说的轻描淡写，他见瘫子不言语，又道：“我娘子去年时回了娘家，就再也没回来。我一人住在院子里清冷得很，昨日见了你，便对你一见如故，便是你不愿意随我走，我也是会想法子让你随我去的。”

听了李子裳的话，瘫子抬头去望他，他与这人不过一面之缘，何苦来为难于他。他一个瘫子而已，双腿都是废的。便是往后，他也没想过要娶妻生子，可这偏偏一个男人却要他。

瘫子只将这些话闷在心中不语，李子裳差人收拾他的纸伞，一应衣物并未拿。

他随着李子裳走的时候正是晌午十分，阳光大好。他与李子裳分开坐着轿子，轿帘晃荡着，瘫子也没打开看一眼，只知道轿子走了许久，穿过喧闹的街市，最后来到一处，只听得丫鬟小厮对着李子裳请安。

他并未下轿，那轿子抬着他不知穿了几层院墙几条长廊，他只闻得空气淡淡飘来花香，还有丫鬟小厮们轻声轻气的说话声。

轿子到的地方，是个植满竹子的院子。李子裳亲自将他抱到轮椅上推着他来到小楼前，李子裳道：“这里往后便是你的家了。”

瘫子去看别处，小厮们早就拿了那些纸伞出来，放在暖阳能照射到的地方一一撑开摆好。

瘫子在一处，只默默看着李子裳吩咐小厮丫鬟做这忙那，屋里的床褥都换了新的，又请了个裁缝为瘫子量身。

只晚上时，新制的紫檀色衣袍就已经拿来，李子裳亲自为瘫子穿上。

沐浴时，李子裳叫来丫鬟，瘫子无声无息任凭着丫鬟为他洗浴。

他们也是同床共寝，只是两人都睡得老实。

如此过了三日，李子裳只会默默看着他，也不做过分的事，偶尔间，会拿上自己绘的画来让瘫子指教一番，瘫子大多数都是沉默的。

瘫子每日里都很闲散，他制的那些纸伞都被小厮好好地收在一处，瘫子只要在上面绘上画便可。

偶尔李子裳会同他说些诗文，瘫子依旧默默的听着，自来这里后，他一直缄默。

瘫子有次看镜子中自己，他样貌不过是说得过去，也不似小倌那般细皮嫩肉，一对手也是粗粝，皮肤摸上去似一层砂纸。他实在不明白李子裳看上了他什么，那样一个清奇模样姣好的公子，却偏偏把自己这样个瘫子领回家来。

一日午间，瘫子推着轮椅在屋门前晒太阳，他偶尔会在伞面上画几笔，再想干别的立刻被丫鬟小厮阻止。

李子裳每日里要去忙钱庄的事，只晚间回来陪他一下。

瘫子原以为李子裳这样的公子哥家里定是养了许多姬妾与倌儿，却不想，这院子里只他一个。

瘫子正在晒着太阳，李子裳的一个姨娘带着丫鬟小厮来看他，

那姨娘年貌不过十余岁，长的谈不上闭月羞花倒也风貌十足，只一眼，那姨娘便冷笑，只是戳着守在瘫子身边的一个小厮道：“哪里找的粗野之人来作践公子的身子，过几日公子腻了，定是要撵出去。”

那小厮不敢答话，只是垂着头。

“这是做什么？这院子哪里是你们做这种低贱的事了，全都扔了吧。”那姨娘见一群小厮在一旁忙着给一些绘过图案的伞面上油，还有些拿着图纸正在削竹。

姨娘指派着自己带来的小厮将那些伞全都折了去，尽数都给撕扯烂了。最后选了一个旮旯处，点了火一并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