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顾原沉着脸点头,算作是打过招呼。
拓跋匹孤又一一介绍了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人。
拓跋匹孤道:“我们认为,凉州刺史陈宏烈不足为惧。这些年来,他一直对我等外族极尽欺压之能事,向来是找到什么借口便大肆兴兵讨伐我羌羯匈奴以及鲜卑人,秦州刺史陈寒谷一来秦州,便屯兵于高平川,侵占我们的土地,然后又派兵进攻麦田一带我等鲜卑人的集体居住的地方!这般欺压,我等难道还要再容忍下去吗?我听说朔北方向的鲜卑人送到洛阳的质子前些日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洛阳,凶手听说是已经缉拿归案了,可是谁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连我们的王子都是这样被对待的,我们难道不给我们的王子讨要一个公道吗?”
拓跋武毫不客气道:“但是我的身边就坐着一位反抗的人?前车之鉴就在旁边,难道我们就这样去重蹈覆辙吗?”
刘顾原面色僵硬,有些无所适从。就算是心中很不满也不能表示出来,这里毕竟不是他刘家的地盘,羯人刘氏一族,已经都成了亡魂,只有他这一个人还孤零零地活在世上了。他有时也在想,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还要这样的苟且偷生呢?
如同蝼蚁一般的生活,还有什么可贪恋的呢?
然而他舍不得,当初对于黎朝是那样的怨恨,若是不能亲眼看着它覆灭,他终究是不甘心!
不甘心这等级森严民不聊生的时代还要再继续下去,不甘心这没有包容心的民族还要再统治着宇内八荒,不甘心羯人再受到这般不公平的对待!
刘顾原忍耐着,哪怕饥馑侵蚀着他的身体,使得他不再健壮,不能再领着族人去反对他们,哪怕族人全部都不会再陪着他看完这一切,他要代替已经死去的族人们,去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拓跋匹孤道:“可是我们这样忍耐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陈宏烈带人来杀个精光的!”
“与其这样被动地等着他们带兵来杀我们,我们在奋起反抗,还不如我们直接就反了,杀他个措手不及!”老者另一边的年轻人拓跋杰明显是支持拓拔匹孤的。
刘顾原像是小丑一样的坐在一边听着拓跋家族的人的谈话,而且谈话还是有关谋反的大逆不道的内容,然而家族内部的人的意见并不一致,最高辈分的老者并没有说过一句话,显然是想先听一听年轻人们的意见,然后再做最后的总结。
老年人毕竟没有年轻人激进,不愿意为这个吵起来,在拓跋武一句“叔公您怎么看”说出来以后,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老年人的身上。
被称作“叔公”的老者低头沉吟半晌,道:“这样的事情不可以太过冒进,不能够匆匆就决定……而且也还没有到非要反抗不可的时候,我们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这件事情。”
“叔公!”拓跋杰似乎有所不满。
老者看着他,眼神沉静如水,深邃不可测。
拓跋杰还想说什么,被一边的拓拔匹孤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再说。
年轻人还是有些愤懑。
这一次集会便这样结束了。刘顾原被安排进了鲜卑人的住所里,毕竟他曾经也是羯族人的首领,对于剩下的羯族人总归在某些重要的时候还会起到重要的作用。
洛阳,安业里。
阮流今又搬回了阮家别院,这次的理由是阮怀风让他一个人到安业里去静养,因为小阮在家中呆着的时候竟是日渐消瘦了。
母亲司马安义万分不舍,但是儿子日渐消瘦却也是事实。她就不明白了,家中吃好喝好,也没有什么烦心事,也不用天天操心兰筝阁的生意,怎么就还越来越瘦了呢?然而阮怀风下令让他去安业里总归是有他的道理,司马安义也就不再管这些,只是想念儿子得紧。
晚上的时候,司马安义仍旧是不能理解丈夫的决定,而且就是有关小儿子的家事,也算不得军国大事,妻子问一问总是很很正常的。
却没有想到阮怀风却是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事情是今儿自己的事情啊。”
“到底是什么事情?”司马安义看见丈夫这个样子,就是更加不解了,好好的要把儿子给弄出府去,还不给个理由。
阮怀风叹一口气问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司马安义道:“我自己的儿子难道我关心一下还成了不应该的事情吗?”
阮怀风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儿子在家中已经快要闷出病来了吗?他现在长大了,有些事情也不好和你我在多说什么,让他住在外面,每天想去哪里去哪里,散散心也是好的。你以为我就不想天天见儿子?我就不想他天天在府里平平安安的?”
司马安义听见这话也就不疑有他,安心地睡觉了。
凌辄出宫的事情并没有和家中人说一声,皇帝陛下已经允许了两个人在一起的事情,皇帝很是通情达理地下旨说让凌辄去执行秘密的任务,实则放水让凌辄出宫去和阮流今在一起了。对于这种时候,凌辄是诚心诚意地觉得皇帝陛下的任心而行是一件非常美好的存在啊!
皇帝陛下私底下其实是让凌辄每日待在红叶斋里查看每日从各地传来的信报了。
阮流今也是每日进入已经关门的兰筝阁,在老板专用的房间里呆着,而且还打发家奴自己先回去要么就在大同市里随便逛逛,不许打扰他。搞得家奴万分不解,不过少爷们的想法向来是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的,毕竟他们是恨不得一钱银子掰成两半花的人,而少爷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钱财就没拿过一两以下的人。于是家奴们不再思考公子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轻轻松松地把牛车停在了松见舍的院子里,便几个人结队去逛大同市了。
这个时候的大同市显然是没有以前热闹的,一些声色场所自然都是要关门的,就算是要营业也要在晚上的时候偷偷地进行,彻夜地来,因为宵禁的时候街道上不能有行人。
阮流今在墙壁上的一个部位以某个特殊的节奏敲了敲,然后整面墙便开始有小幅度的偏移,直到缝隙变成可以容下一人侧身进入的大小的时候,墙壁之间摩擦的声音便停止了,阮流今侧着身子进入了密道,里面传来了几声敲击的声响,墙壁便慢慢地移回了原位。
他见到凌辄的时候凌辄正坐在那件拥有无数巨大书架的房间里,坐在地上,背后是好几人高的书架。听见有脚步声,凌辄抬头看向前方,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双绣着梅花的白色靴子,然后接着抬头往上看,是美丽笔直的腿,被衣摆掩住。一直抬头直到看见对方的脸,凌辄无声笑得格外的美好,高兴得像是终于拿到了糖的小孩子。
阮流今蹲到他面前,笑着看他,凌辄手一伸,搂住小阮的脖子,将他拉下来,然后便是倾心的亲吻,双唇贴合着,也不吮吸,不辗转研磨,就只是贴着,像是少年时温情的小游戏。
阮流今的嘴角慢慢地扬起来,伸手回抱住凌辄的腰,伸出舌头偷偷地舔一下对方的唇瓣,开心窃喜得不得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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