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依旧沉默,片刻,盔甲摩擦的整齐声音响起,士兵们向着两边分开,全副武装手提长槊,骑着高大黑马的男人终于越众而出,前行一段距离,站定。
此时两方相距不过五百步之遥,已经能看清彼此的轮廓。男人的大半张脸都掩盖在盔甲投下的阴影之内,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与紧紧抿着的嘴角。不用细想便能猜到陆啸现下是何等神情,莫云笙下意识握了握拳,掌心湿淋淋的全是汗水。
自作主张地投军,为敌方所俘后又被轻而易举地揭开了身份,带到两军阵前成为胁迫的筹码。在那人眼里,自己该是何等的荒唐可笑,狼狈不堪。
“退回鸣沙镇,明年开春冰雪消融之前,不得踏入草原一步。”萨尔哈的声音懒洋洋的,嘴角还挂着笑,浅褐色双瞳却已习惯性眯起。没有任何废话,男人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反正你们已经将普赫打残了,对皇帝也有了说辞,如何?”
“玄韬军既然出击,便绝无退兵的可能。”陆啸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冰冷淡漠得不似真人。
“只是暂且
退兵,又不是让你班师回朝,这也如此困难?”萨尔哈全无被人拒绝的不快,“放过了一次对玄韬军士气打击的绝妙我的情报有误机会,我已经是在做亏本买卖,侯爷就这么不肯通融?难道是……”手指放在弯刀柄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太子殿下在你眼中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不值得为了他付出分毫?”他的笑瞬间变得冷酷起来,“那么就算我在这里砍了他,侯爷也不会有半点反应吧。”
陆啸没有开口。将长槊挂在马背上,他取下了负在身后的大弓。
“你猜猜……他想杀的是谁?”耳畔响起大单于带着调侃意味的低语,莫云笙却无暇顾及分毫。他的目光紧紧随着男人的动作而移动,搭箭,拉弓。
然后,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的箭矢尖端,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数万人所在的战场之上一片安静,风吹过枯草发出瑟瑟声响,听在耳中格外清晰。
咚。咚。心脏跳动得越发剧烈,几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头脑一片空白,莫云笙像是被方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地僵直在马背上,怔怔看着箭簇上反射的闪耀光芒,浑然不顾它会刺伤自己的眼睛。
全铁所制的弓身弯折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弧度,绞着铁丝的弓弦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男人的手臂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可羽箭所指的方向却始终稳如磐石,未曾有丝毫动摇。
“嘭!”空气爆裂的一声轻响,随着手指的松开,箭矢呼啸着,朝着五百步之外的人影扑去。
时间在一刹那似乎无限放慢,莫云笙看着那一点寒芒与自己慢慢靠近,再靠近。心跳奇异地渐渐和缓下来,他仿佛解脱般呼出胸腔中可能是最后的一口气息,闭上双眼——
“啪!”
还没来得及完全闭合的眼睑在下一刻惊诧地睁开,匹练般的雪亮刀光闪过,恰在尖端离胸膛不过一尺的距离砍上了箭杆,堪堪截住其去势。身下的马匹后知后觉地嘶叫,却在出刀者一声吆喝与缰绳的拉扯下乖乖安静了下来。
匈奴的大首领轻喘着,显然先前截下陆啸的一箭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嘴角再度扬起,他清了清嗓子,向着对面依旧保持着箭矢射出时姿势的玄韬军统帅扬声道:“看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既然如此,我只能期待来日在战场上与侯爷兵戎相见了!”说罢,他不再多费唇舌,调转两匹马的方向,朝着己方阵营毫无防备地离去。
转过身时,余光瞥见那人缓缓放下的手臂,笑容里更添了几分愉悦与得意。
比起将对方有断袖之癖的事情大肆宣扬的下作手段,这样打击玄韬军的士气显然更合他的口味。
战神战神,可他陆啸毕竟是人,不是神。
这一战,是他萨尔哈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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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帐中一盏油灯,灯火如豆。
周围已收拾干净,所有曾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都已被抹去。桌上除了那盏油灯,便只剩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褪了色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手指搭上锦囊,略一迟疑,扯开了系在口上的绳子。探指入内,取出一件物事。
木牌看上去有些年头,边角圆滑,显然是曾被人常常握在手中把玩。一道裂痕横亘,曾经被劈成了两半,却又被小心翼翼地黏合了起来。下凹的字迹被已凝成了黑色的斑斑血迹弄得模糊不清,依稀只能看见最上边并排的两个字。
陆,袁。
不自觉描绘着笔画的手指猝然停下,仿佛从回忆中猛然惊醒一般,以比先前快了许多的速度将木牌再度装回锦囊,系好带子,贴身放入怀中。鬓发花白的男子不再做丝毫停留,俯身吹熄灯火,迅速而无声地走帐外。
夜幕之下的军营如同一只沉睡的巨兽,沉默却富有威慑力。男子翻身上马,驱策着马匹向伤兵营后方的边角小门而去,被厚布包裹着的马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角门已开,旁边无人守卫。男子嘴角轻扯,却在笑容形成之前变换了脸色。他盯着那黑色的人影从暗处步入月色之下,看清了对方是谁,不禁有些惊讶地挑高了眉毛。
年过半百的玄韬军副帅没有答话,他打量着马上男子的装束,叹了口气后问道:“袁公子身着夜行衣,腰间佩剑,单枪匹马,这是要去哪里?”
“袁某的行踪,似乎并不需要向孙将军时时报备。”袁初早已收起先前的诧异,神色冷淡地回答。
“你想去救莫公子?”孙瑜的双眉已打成了结。
袁初却没有回答。他抬首望向中军帅帐所在之处,似是毫不相干地问道:“今日交锋,陆啸落了下乘?”
孙瑜面色一紧,片刻叹了口气。
袁初复又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声轻笑:“
事已至此,孙将军难道还放心将莫云箫留在匈奴军中?且不说他会扰乱陆啸心神,今日已见到陆啸对他动了杀心,他就是向匈奴人倒戈相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原本便是南陈皇子,想指望他为北燕死守气节,岂不可笑。”
“明诚能杀他一次,便能杀他第二次。”孙瑜反驳着,底气却有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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