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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8月11日阴

今天管家先生让罗斯四处逛逛。

原话是这样的：“少爷一个人在城堡里也没有同龄的朋友一起玩耍，太寂寞了。”于是就让司机将罗斯送到市中心放他一个人下车，“晚上我们会来接你，在这之前，就开开心心地去玩吧。”露出慈祥的笑容，管家先生如果随车离开。

我躲在阴暗的矮杉树下，见罗斯目送轿车离开的身影在热闹的人群中略显突兀。

简直就像被父母抛弃的小孩。

注意到有几个人对孤身一人的罗斯指指点点，我默默猜测管家，或者说他的上级佐伊究竟要做什么。

我可以百分百肯定，有人在暗中观察罗斯的表现。如果罗斯是伊尔迷的话他也一定知道，这是一次考验。现在的问题是，佐伊想要看到一个怎样的罗斯，只有在考验中合格的罗斯才能真正走近这个神秘的男人。

市中心的广场上热闹非常，大概是因为周末的关系，很多父母带着他们的孩子来来去去，罗斯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坐到喷泉边的围边上。那是一个雕刻着胖墩墩小天使的喷泉，清澈的泉水从小天使长大后该打马赛克的部位涌出，白胖如鸡翅膀的羽毛雕刻的栩栩如生。罗斯专注地转头仰视着小天使，淡蓝色的眼珠清澈纯净，身后是水花在阳光下溅起的光晕，整个人如同他注视的天使一般。

“你一个人在这里吗？你爸爸妈妈呢？”

罗斯转回身，发现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在对他说话。

“我叫西那，你呢？”小男孩有一头棕色微卷短发，在阳光中泛出甜蜜的奶油般光泽。

“……罗斯玛利亚。”

“我妈妈去买冰激凌了，我能坐在这里等她吗？”

“可以，这里本来就是公关场所。”罗斯在小男孩友好的表现下扯出一个微笑。

西那坐到罗斯旁边，两只够不到地面的脚悠闲地荡来荡去。

“你刚才就看到你一个人坐这里发呆，你爸爸妈妈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罗斯在听到他的话后，本就兴致不高的心情一下子掉到了谷底。淡蓝色的眼里不可抑制地浮上水雾，“我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哈？”

“我知道的，他们就是不要我了，不然怎么会都不来找我回家。说什么我也是他们的孩子，明明从不考虑我的心情！他们只要有哥哥就够了！甚至迫不急待地将我过继给别人。”罗斯眼里蓄满泪水，双手紧握，“西那，你说是不是真的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西那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是按照大众标准说【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他们只是被其他人和事分去了注意】，还是反其道而行。正处于认识社会的年纪，带着点叛逆的男孩，说出了自认为很酷的话，“或许世界上真的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吧。”

说出这句话后，西那的不知所措渐渐消失了，“社会新闻里不也经常会见到抛弃孩子的父母吗？因为自己抚养不了，一边想着将孩子交给别人抚养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未来，就这么将毫无自立能力的孩子丢弃了的父母并不少见。有些因为孩子一出生就有残疾而将他们抛弃，想着能再生一个身体健康的，他们就像对待货物一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即使律法禁止这种行为，这样的父母还是屡见不鲜……”

“真好啊。”

“什么？”西那疑惑，他正为能说出如此“大人”的话而洋洋得意，却被罗斯打断了。

“我说你真好啊，因为事不关己，所以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话。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西那这时才发现有哪里不对。

罗斯并不是想听他的回答才问出这个问题，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否定而已。

没有孩子会想要不爱自己的父母。

他只是想从别人口中否定这种现实罢了。

西那沉默着。广场里喧闹的欢叫声此起彼伏，两人之间却像笼罩了停滞时间的隔离器，只有风吹过发丝扬起弧度。

“西那，走了哦！”远处有温柔的女声传来，西那转过身向对方露出个灿烂的微笑，仿佛之前的沉默只是一段幻象。

“我小时候问过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西那飘渺的声音从风中传来，罗斯抬头，却只能看到他背对自己的样子，“她说爸爸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抱歉。”

“你以为他死了吗？我当时也以为他死了。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说什么变成了星星，什么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之类的，其实已经死掉了，这种事我3岁时就知道了。所以一听到妈妈这么说，我也以为爸爸死掉了。”

“但真相却并不是这样。那个男人不仅没死，还活得很开心。现在有一个2岁的小孩和温柔的妻子，一家人幸福地生活着呢。明明说什么有了孩子负担太重而和妈妈离婚，结果一转头就生了另一个。”

“……抱歉。”罗斯除了道歉外不知道能说什么，以为对方有幸福的家庭而冲口而出的嫉妒话语，就像尖锐的刺针扎在他心口。

因为同病相怜而产生的快慰，真是太羞耻了。

这样的自己是如此丑恶。

罗斯羞愧地满脸通红。

“即使如此，我们也该快乐地活下去。就算不能选择父母，我们也能决定自己的生活。是每天自怨自艾还是开心快乐，都是由自己决定的不是吗？”西那朝他挥了挥手，笑道，“好了，我该走了。希望下次过来还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