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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爷英年早逝,这实在是太令人悲哀了!”

“多亏了士彟族兄带我们一族人从龙啊,否则我们哪里有今日的环境,还不是在地里勤扒苦做干农活。”

“是啊,多亏了族叔精明能干啊,咱们武氏家族都靠叔叔啊!”

杨氏的脸到这时候才少了几分悲戚之色。而年幼的二妞看到家乡人这样亲切的面容,心里好受多了,一路上压抑的不平之气,这时候已忘到九霄云外了,脸上微微有些笑容。

当地人们哀叹一番死去的武士彟,目光又转向杨氏身上。

“四嫂真是有气度,听说是贵族人家的女儿,四哥真有福分,娶到嫂嫂,哦,应该称国公夫人,举手投足都和我们穷乡僻壤的人不同!”

(注:武士彟在家里排行第四。)

“是啊,国公夫人娘家是隋朝的宗室呢,那自然是不同了!”

“别看了,你们只有羡慕的份!”

几个妇女倚在杨氏身边七嘴八舌的说道。杨氏虽然不喜欢她们土里土气,毫无风范,但是听到人家赞美自己,不免心中也有些快慰。

而此时,元庆和元爽听到这话,不禁向杨氏投来怨恨的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他们过世的母亲相里氏。

他们可怜的母亲相里氏,是鲜卑胡人,年纪尚轻就嫁给父亲武士彟,不仅为父亲辛苦操持家务,更为父亲生下了四个儿子。可是父亲却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不闻不问,每日在外面奔波忙碌,从不关心他们母子,后来兄弟患了病,母亲一人手足无措,家里又没有男人,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病死。而父亲却都没有回来看望一眼。母亲对父亲失望透顶,更兼多年辛苦持家,不禁生起病了。之后又生了武元熙这个白眼狼,更为了他把身体彻底拖垮了,就算这样,父亲也没有回来看母亲一眼,就让母亲这样含悲而去。

想到这里,两兄弟就对父亲心生不满。若是父亲真的忙于国事,他们还能理解,可惜的是,父亲却因为母亲和兄弟的死得到先皇的赞扬,先皇更亲自做媒让父亲娶了这个贵族女子为妻,更多半时间将继母和她所生的几个女儿武元熙带在身边,却连看都懒得看自己兄弟一眼。幸好老天有眼,没让这个身份高贵的继母生下儿子,否则,父亲只怕要完全忘记自己了。

至于继母,自以为自己是高贵的孔雀,对两个继子根本无视,恨不得世上根本不存在他们两人就好。从小到大,父亲没有分毫关怀给予他们,而有了继母之后,去见父亲还得看她脸色。更让他们兄弟愤怒的是,他们的亲兄弟武元熙,从太原回文水的路上,为了杨氏母女多次忤逆他们,虽然以前武元熙对他们冷漠,但从来没有恶言相向,都是继母唆使的!二人迁怒于杨氏,却没有想过他们有没有把武元熙当做亲兄弟。

想到这里,兄弟俩真是恨透了所谓出身高贵的人。出身高贵,不过是命好,又有什么!老天有眼,继母没有儿子,武元熙还只是小兵一个,现在就只剩下她们母女几人,我们兄弟二人多少年的忍耐终于到头了!

杨氏并未发现武氏俩兄弟仇恨的眼光,因为她正和当地的妇女寒暄着,而沉静的二妞却发现了,哥哥的这一眼,她不仅感到恐怖,更剥夺了她对两个兄长最后一点同胞之爱。她虽然还小,但是心中却期望自己能保护母亲,不让这两个常年不见的哥哥伤害到母亲。偷偷瞟了一眼三哥,见他皱着眉看着武元庆二人,眼神变得深邃。

好一番扰攘后,文水地方官员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迎了过来。只见他约莫四十的年纪,面皮白净,几缕虬髯胡子,官服穿戴的齐整,见到殇车上的灵柩,立刻表现出一副哀戚的面容,双手高揖过顶,一作到底,大声道:“应国公啊,您早年从龙,国之栋梁,伟业闻于乡里,如今早登极乐,属下不能亲眼目睹国公爷的英姿,不能亲耳聆听国公爷的教诲,实在是属下福分浅薄啊!”说着以袖做拭泪状。

看到这位官员比起沿途接待官员热情的多,大家心中不由更是安慰。而杨氏这时忆起亡夫,不由得心中又难过起来,赶紧用袖子轻轻拭去眼角泪痕。

县令哀叹一番后,来到杨氏身旁,向杨氏行了参见大礼,宽慰几句,然后说道:“请国公夫人先将国公爷停灵故居,待选定了良辰吉日,再安葬于武氏墓园。”

杨氏默默点头,引殇车往武氏故居而去。

来到故居门口,武元熙下马一看,只见这是一进老旧的院子,院中屋墙是用黄泥与糯米砌筑而成,梁则是用木头搭建。虽然建好有些日子,但是屋子依旧显得古朴结实。

杨氏下得车来,正要将丈夫的牌位抱在手上请入堂屋正厅,武元庆突然快步走了过来,在杨氏指尖触到牌位之前将牌位抱在手中,口里说道:“父亲大人的灵位,还是由我这做儿子的请入正屋的好。”说着,也不理会杨氏,大踏步的向院内走去。

一旁的武元爽略有些得意的睥睨一眼杨氏,然后跟着走了进去。

杨氏见身旁聚满了文水官员和亲族故旧,一时也不好发作,只好扯着二妞和三妞的手,移步往屋内走去。只见此时武元庆已经将父亲的灵位安放在正屋的供桌之上,轻轻用衣袖擦拭灵位上的灰尘,唯恐灵位被污垢沾染丝毫。

武元爽则在一旁招呼先遣回家的仆人在灵位前放好香炉坛,又在地上放下两个锦褥,兄弟二人就点起香来,默默祝祷一番,然后将手中香放在香炉之中,接着跪倒在锦褥之上,恭恭敬敬在地上磕头行礼起来。

而那奉香的仆人是一直跟随武氏兄弟身边的,也不递香站在后面的杨氏和三位小姐。武元熙上前从供台上拿了一炷香,恭恭敬敬递给杨氏,故意高声道:“母亲是长辈,理应最先上香,恶仆尽敢鼓动俩位兄长无视礼法,不顾母亲,先行上香,还请母亲见谅!张叔!将这个供香仆人拿下,交给族长处置,请张叔务必提醒族长,我们武家在文水也是大姓之家,今日此恶奴鼓动俩位兄长无视礼法,若不处置,旁人还以为这是我武家子弟不懂礼法,无视孝道,今后我武家子弟还如何出仕做官!”

期间武元庆武元爽想要开口阻止,都被武元熙凶狠的眼神吓住,听到后来,已经是冷汗泠泠!慌忙从垫子上起来,跪倒一边。

张叔立马执行武元熙的命令,还不忘重新安排人供香。杨氏这才在夫君灵前双手持香,深深鞠躬拜了三下,将香轻轻插在了香炉之中。

之后是武元熙,最后,二妞和三妞一起在父亲灵牌前祭拜一番,将香插进香炉。武氏兄弟为了表达他们长久未尽的孝道,在地上跪拜了好一阵子,才起来。地上有两个锦褥,武元庆武元爽被武元熙含沙射影了一番,只跪在地上,武元熙也席地跪下,使眼色让二妞三妞跪在锦褥三姐妹拜祭,等武元庆兄弟起身才跟着起身。

棺椁停于正屋之后,武元庆兄弟请县令大人和居住在本地的武氏族长——一位年长佝偻的武士彟的远方叔父来到书房之中,商议下葬之日。俩兄弟旁若无人、大摇大摆的跟组长走了,根本无视杨氏母女的存在,武元熙只好转身安慰了杨氏母女一番,才跟上族长他们。杨氏也是见惯场面的妇人,这种窘境也难不倒她,除了开始微一愣怔,就要带着三个女儿去院中西厢给女儿选择房间,好安顿下来直到办完丧礼。(注:古代房屋的院子里,一般习惯是,老夫妻二人是住正房,儿子住东厢,女儿住西厢,或者长子住东厢,次子住西厢。)

之后,武元庆二人倒也规矩,安然的于五日后将父亲下葬。武家众人勉为其难在这屋子里住了一个月,算是给父亲守丧,只是杨氏母女三人所住的西厢的屋子又潮又霉不说,还要日日受大哥二哥的脸色。虽然有武元熙护着,但两个年长哥哥根本不把杨氏当娘看待,也没有把二妞姐妹二人当妹妹,也许他们嫉妒二妞她们分走了太多的父爱,因此虽是骨肉至亲,也是不闻不问,冷眼看待,实在让人心寒,与武元熙更是几乎决裂。

守孝一月结束了,武元熙找来老家族长和文水县令,以及家族一些有威望的老人主持分家,老管家早就得到武元熙要分家,早就把家里的东西整理成册,加上武元熙与武元庆俩兄弟的决裂,分家并没有多大的反对,最后,武元熙只分到京城的国公府(其实武元熙并不想要这个住宅,觉得武士彟已经不在,爵位也要收回,在这儿容易招惹是非,奈何杨氏执意要国公府),和京城边上的俩个庄子,以及30亩良田,因为杨氏搬去武元熙那儿住,杨氏带来的嫁妆全部领走,此外,为了补偿武元熙,也为了武华姐妹,将武士彟生前收藏的珍宝字画分成俩分,抽签决定。

分了家,杨氏决定带着俩个女儿去长安。武士彟发迹之后,就并不关注这老家的房子了,他定居在长安,虽然后来常常外派到地方任职,但是长安的宅子置的大而华丽,那里才是杨氏和俩个女儿栖身的地方,也是武元熙分到的宅子。武元熙不放心她们三个女流上路,决定亲自护送她们回京城,在返乡守墓。

元庆和元爽在朝廷是小官,因为父丧,要丁忧三年,也就是至少二十七个月不得为官,作为对父亲的孝顺。而元庆和元爽早已习惯了长安的繁华,也不愿意待在这偏僻地方,更有妻子儿女在长安家中,于是也要回去长安。

坐在素色毫无装饰但宽敞的马车上,武元熙带着杨氏母女三人踏上了前去长安的路途。虽然元庆兄弟也是同时返回长安,但是却没有同路,而是各走各的。这样也好,免得在一起又生龌龊。

武元熙在京城呆了一个月,与武元庆二人分清财产,将杨氏母女三人安排好,又找到郭通,问了些生意上的事。

经过五年的发展,郭通已成为商场新秀,涉足产业众多,每月盈利也在百万之上,武元熙做主将除去京城的几处食品店,首饰店,胭脂店其余所有产业都分30%的股份给郭通,此外每家店的掌柜每人送2%的本店股份,将3%的股份盈利作为年终奖金发给每一个店员,奖金的多少按店员的表现好坏衡量。

把留下的几处产业小部分部分交给杨氏作家用,剩下部分给了武华。安顿好之后,武元熙带了些银两就返回文水,开始了为期1年的守墓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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