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娟与徐曼边走边聊,不时停下来照应一下娇娇,或者从背囊里拿出预先准备的矿泉水,让孩子喝上几口,或者拿出松软的毛巾伸进娇娇汗津津的后背,为她擦拭身体保持干爽。徐曼眼见这一切,只有无言感动。娇娇每次回头跑到周丽娟身边,总一口一个“妈妈”的叫着。徐曼感觉上很奇异,五味杂陈中有嫉妒的成分,但不是嫉妒代职母亲周丽娟,而是嫉妒自己的女儿娇娇,她竟可拥有这样一位好母亲。而一旦念及自己与娇娇之间的血脉相连,她便瞬间又将这种嫉妒转化成类似黄袍加身的祝愿。两个人跟着娇娇走了内环线的大半圈,娇娇气喘吁吁地说她累了,走不动了。周丽娟对她说:“娇娇,你看妈妈带这么多东西,抱不了你,也背不了你。让徐曼阿姨背你走一会儿好不好?”
娇娇看了看徐曼,然后点了点头。徐曼赶紧蹲下来,让她爬山自己的后背。“娇娇,暑假后你就要上小学了。你这么大个了,不能让徐曼阿姨一直背着,看到没?前面那棵树,走到那,你就下来自己走,行不行?”周丽娟叮嘱道。
徐曼离婚后,第一次如此亲近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周丽娟特意为她创造了这个机会,她抬头望了一眼那棵树,宁愿一辈子都走不到那里。尽管隔着衣衫,徐曼感觉到了母女之间的肌肤之亲,她故意收紧下颚,使得自己坚韧的下巴,接触到娇娇那双滑嫩的小手和圆乎乎的手臂。徐曼激动得想哭,知道不能哭,所以忍住了泪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现。
娇娇真的很乖巧,到了母亲指定的地点,便主动要求放下自己。但她不想跑动了,把自己的一只小手递给徐曼,同时把另一只手交给妈妈,让两个母亲一起牵着她走。周丽娟低下头对娇娇说道:“娇娇,今天中午让徐曼阿姨请我们两个吃饭,你说好不好?”
“好。”娇娇高兴地回答。
“阿娟,一会儿出了公园,我们回城区利和广场希尔顿吃午饭吧。”徐曼乐意之至。
“徐曼,不用那么破费的。”周丽娟不同意用餐的地点,并非客气。
“没关系的,我们难得一起吃餐饭。”徐曼坚持。
“让娇娇决定吧。”周丽娟随即问道:“娇娇,你想去哪里吃饭呀?”
“我要去必胜客!”娇娇立即喊道。
“那好,正好利和广场也有一家必胜客,我们就去那里吧。”徐曼说道。
走出公园大门,来到停车场。周丽娟又给了徐曼意想不到的一次机会。“娇娇,回去你跟徐曼阿姨一块走好吗?你瞧,阿姨开的是新车车,比妈妈的车子漂亮,你去坐坐看,好不好?”娇娇爽快地答应了,徐曼则再一次激动不已。
“利和那里可能不好停车,徐曼,我们把车停到政府二办吧,我们市局机关就在那里办公。”周丽娟对徐曼说道。
“不用停那里,阿娟。你可能对利和不熟悉。BIT超市边上有一个六层停车楼,上面很空的。你跟着我的车走就是了。”徐曼说。
必胜客需要等座位。心急的娇娇拿着排队号,一个人在餐厅等候区沙发上坐下来,等着服务员给安排餐台,周丽娟和徐曼站在门外继续说话。
“阿娟,你对娇娇好,我早看出来了。可是坦白地说,你对我这么好,我没想到。”
“徐曼,你跟我之间,看起来是因为杨广志才存在某种关系。一开始我也这样认为,其实不是的。单就杨广志来说,他是使我们分离的力量。说得难听点,就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对不对?真正让你和我无法隔岸观火的人,是娇娇。她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由于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女儿,你和我便注定了难以隔绝的缘分。我这样说对吗?”
“阿娟,你太善良了。”
“谢谢你这样赞我。不过我不觉得我应该因此受到特别的赞扬。一个母亲难道不是本当如此吗?况且人们总是把生活里的失意,归结为自己的太软弱太善良,而太软弱也是因为太善良,总之自己都好,过错都是别人的。我曾经有过失意,生活不如意十之八/九,谁又能豁免呢?可我总觉得,善良不会是过错的原因。既不能用来责怪别人的恶意,也不能当作借口原谅自己。徐曼,你不了解我,我就是太软弱。软弱就是软弱,软弱并不是善良。”想不到周丽娟如此借题发挥,尤其她说自己太软弱,让徐曼马上意识到话里有话,又不便探究。好在这时娇娇隔着门窗招呼她们进去,显然安排上座位了。
饭后,娇娇跟妈妈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徐曼驾车疾驰而归,她感觉太幸福了,必须找人分享。家里面一片安静,田小蕙正在午睡。徐曼只好假装步入一个严肃的法庭,才没弄得一路噼里啪啦。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发现田小蕙两只大眼睛正忽闪忽闪望着自己。徐曼随即将手袋丢到地板上,因为忘了把它放在通常置放的玄关处。衣服也不脱,便一下子扑到床上,嘟着嘴匍匐前进,就要去亲吻田小蕙。
“你这是疯了?”田小蕙欠起身来,一边帮徐曼除去衣服,一边埋怨道:“哪有你这样的?风尘仆仆地回来,外套也不脱,脸也不洗。快把衣服丢地上,洗个脸再来。”徐曼吐了一下舌头,乖乖地照做了。从洗手间出来,问了句:“小蕙,中午吃啥?”
“知道你中午回不来,我自己煮碗面吃了。”田小蕙答道,又催促徐曼:“快上来,汇报工作。”
徐曼钻进被窝,但拒绝汇报工作。她也不是拒绝,是不打算口头汇报,而以另一种令田小蕙无比惊讶的方式,表达她难以抑制的心头喜悦。徐曼犹如一头小猪,在田小蕙怀里拱来拱去,故意打了一阵马虎眼,以为这样世界就可以忽略她的真实意图。她动手解开田小蕙的衣襟,头枕在田小蕙腋下,婴儿似的贴在田小蕙胸脯吮吸,还把一只手搭在另一只上增加满足感。整个姿态准确无误地表明,徐曼在切身体会一个女儿依偎在母亲怀抱里的幸福。无比聪慧的田小蕙很快明白了一切,像母亲那样慈祥地抚摸着徐曼的头发,隔了一会儿,故意扯出那只被徐曼含住的部分,同时用手托起同样的另一只,送给焦急寻找源头的徐曼。
“小蕙,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里。”徐曼仿佛吃饱了,喃喃地说道。而田小蕙知道徐曼这时已经过了那股劲,便决定从临时角色里出戏,重新变回生动活泼的田小蕙。
“你好变态呀!徐曼。多大人了,你羞不羞呀?”田小蕙揶揄道。
“小蕙,她太美了。饱满,白皙,柔和,挺拔又圆润。”徐曼说。
“什么呀?都快被你吃扁了。”田小蕙故意说道。
“照你这么说,我还不能吃了?”徐曼故意哭丧起脸。
“能。但今天不吃了吧?我怕你呛着。”田小蕙哈哈大笑起来。
徐曼接着把见周丽娟和娇娇的整个过程描述一遍,将一个母亲的幸福感全部传递给另一个母亲。“徐曼,我想跟你刚才那样,拱一拱。”田小蕙故作姿态地说。“不行。我要睡觉。”徐曼说完,两个女人继续午睡,直到日头偏西。
一个多月后,第一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原告胜诉。劳动局作为政府机构虽然输了一场行政诉讼,但原来的行政决定不涉及程序违法,机关工作人员在行政调查方面固然存在细节疏忽,不过无关宏旨。主要是由于企业没有及时提供关键证据,才导致了劳动局做出不恰当的工伤认定,因此纠错不会伤及无辜,没有任何公职人员需要对此担责。这类看起来丢面子而实质上彰显政府体恤民情的行政诉讼官司,最容易被敏锐的媒体注意到并着力宣传,因为结果皆大欢喜,而徐曼意想不到地为刚刚成立的衡量明正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风头。借助风头火势,分支机构迅速在企业常年法律业务上获得突飞猛进的发展。
五月里的某一天,周丽娟突然急电徐曼:“徐曼,你现在能不能立即赶到我家里去?婆婆刚来电话说,我儿子宗宝让玩具划伤了眼睛,鲜血直流。广志出差了,我在开发区怕赶回来太迟了。”
“我立即就去,你不要太着急。阿娟,你赶紧打个电话给你婆婆,让她找块纱布给孩子止血,然后把他抱下来,在楼下等我。我会立即通知田小蕙,让医院那边做好准备。”随后徐曼拨通田小蕙电话,田小蕙跟她说:“徐曼,你不要去了,路上红绿灯耽搁时间。我知道地方,我叫120并随车前往。你这样,再打个电话给周丽娟,把安排告诉她,免得她心急火燎得开车,万一出交通事故可就祸不单行了。”
等到徐曼从律所赶到医院,120急救车已经将伤者接到医院并送进了手术室。徐曼再致电周丽娟通报情况,告诉她田小蕙亲自为宗宝做手术,意外并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陈彩霞站在手术室外,吓得浑身发抖。徐曼可怜起这个老太太,便走过去安慰她一下。陈彩霞有生以来没亲近过任何一个儿媳妇,这一次她伏在徐曼肩膀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徐曼,我对不起你。这次你救了我孙子,就算给你跪下我也愿意。”
“快别这样说,陈阿姨。宗宝是阿娟的儿子,娇娇的弟弟,我跟这孩子同样存在血亲关系,阿娟这时候想到我合情合理。”徐曼说道。
等周丽娟到达医院,宗宝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田小蕙走出手术室跟大家说:“你们都放心吧,孩子没事。算是非常幸运,并没有伤到角膜。虽然伤口比较深,但比较规则,我仔细处理过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疤痕。我看也不用住院,回到家以后,注意别让孩子抓挠伤口就行了。”
徐曼见周丽娟仍然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就跟她说:“阿娟,你就不要开车了。遇到这样的意外,当妈的哪个会不紧张?你先平复一下自己。我的车停在医院,我开你的车送你们一家三口回去。”
徐曼驾车回到过去的家门口。她来不及多想,却发觉熟悉的屋宇已然变得陌生。她婉拒了前婆婆的千恩万谢以及邀请进屋坐一会的盛情。周丽娟并没有坚持,徐曼心里默默感谢她的善解人意。走出物业小区,徐曼叫了一部的士返回医院取车。这次突发事件,无疑又一次拉近了她跟周丽娟之间的关系,不过徐曼更加相信周丽娟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并从周丽娟的话语里深切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相亲相爱绝非权衡的结果,单纯的巧合和事件的安排并不能诱发本来没有的东西。徐曼眼前再次闪出手术室门外,陈彩霞依附她肩膀的那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打了一个激灵。
第33章 永远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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