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概是想说,你发现我们两个之间,有很奇怪的联系?像‘共振’一样,似乎我说的话、我的感受,在一个特殊的情况下,你也会接收到。”
看他不说话,我继续解释道:“以前我告诉过你了,你的血统可能不一般,但是我也特别声明过,并没有办法辨别出来你到底是不是‘和我一样’。现在看来,你认定自己就是‘和我一样’了。我的计划只是混淆我的敌人,不是很希望你也被洗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脑子就不是很正常,我并不太在意什么幻觉、梦境,如果你正被此困扰,找我是没有用的,找到长白山自然也没用……不如去看看医生。”
黎簇对我这个说法起了反应,道:“你现在这么淡定,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他指了指我们脚边的图案,道:“吴老板,不如你先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想一想,自己现在在哪里,你的朋友在哪里。”
我摆了摆手:“你能引诱我们一行人下来,说明掌握了地宫层的机关核心。汪藏海不是白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你和汪家人在一起,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情报很正常。我早发现了,青铜巨门不过是地宫的‘外门’。”
巨型陨石的碎块砸进长白山的山体后,经年的地质运动,使得山石碎开剥落,露出了陨石的一个侧面。东夏先民(或者更早的居民)发现陨石是空心的,就以它裸露的部分为门,门才会大的那么离谱。
长白山是活火山,陨石或者说地宫,必须是卡在一个稳定的位置才能保存这么多年,变相说明了地宫正上和后方没有太多空隙。
空间才是一切的关键,没有空间,谈何机关。
我比了一下自己的头顶:“夏商时期的造物已经超出我的知识储备了,地宫上造的机关,我只能称为立体版八门金锁阵,最大限度的利用了空间。如果没有你在底下调出生门,我们没这么快下来。”
我因为失血造成的体力不支稍微好了一些,道:“你要是想弄死我们泄愤,直接开死门一了百了,可你没那么做,所以我不是很担心他们的安危。”
“你自己的呢?也许我只是不想滥杀无辜,只想和你来个了断。”
“说实话我本来有点担心,但是你好像从刚才开始就和我很来电,怎么样,如果你因为我的局产生了和当年的我一样的疑惑,要不分享一下心得?”我尽量笑得非常轻松。
黎簇叹了口气道:“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要分享。本来是很恨你的,但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让我可怜你更多一些。”
黎簇的话云里雾里,让人摸不到头脑。他抽了一口烟,开始自顾自说起自己入局之后的事。
黎簇在打入汪家初期就进入了对方的学校,汪小媛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外来人”,于是积极地和黎簇牵线接头,目的是引出梁湾的身份,从而自然勾起汪家内部暗潮汹涌的内斗。
他说的事和我没有太大关系,没有详表的必要,只有需要总结和整理的内容,我感觉必须用自己的话记录下来。
黎簇被分组之后,通过汪小媛接触到了长白山探索的计划,进而有机会查阅到了一组卷宗。
黎簇当时被认定是唯一能接替吴邪做解读者的人,他的意见和看法,直接左右了保守派要不要深入地宫之下连张家人都未曾解密的两层。汪小媛所在的派系为了抢占先机,救走了黎簇,使他脱离了激进派的掌控,而黎簇却被这组卷宗引入了另一个深渊。
这是汪藏海的第一批后代对东夏古籍的研究,本身也是不出世的古董,里面描写的青铜门地宫的场景,居然和汪藏海所见有极大的矛盾。更诡异的是这批古籍作者不一、年代不同,如果只是某几人的记录和汪藏海不符,还可以解释为有一方记录失真,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是,所有进过门并活着出来的人,没有一个人写的一样。
汪家祖先各执一词,这极大加剧了后人考证的困难:有人称之为仙境,有人称之为墓穴,有人干脆写道,此中空无一物,更离谱的是,有个人接连两次进入,看见的东西也完全不一样,很有桃花源记“寻向所志, 遂迷, 不复得路”的感觉。
梁湾作为一个医生,提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看法:他们的症状很像麻醉剂使用不当的致幻,会不会所有人都说的是实话,他们看见的是自己想象的东西。
黎簇由梁湾的这句话,联想到了其他的可能。
“Marble Phantasm,具现化,在那里,由于某种东西、力或者‘场’,你的意志力可以和‘世界’沟通,从而使得‘世界’依照你所想发生改变。”
我摇了摇头,觉得黎簇已经着魔了,这个状态像当时的老痒,陨铜能够使得人的思想产物物质化,听上去实在太扯淡。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闷油瓶在里面蹲守那么多年图什么?和老九门做约定每十年送一个人进去干什么?
黎簇对我的态度不以为意,道:“你难道没想过,靠某种消耗人力的方式,留一个人在那个地方,是为了用自己的思维来维持世界的稳定?我相信这种具现化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张家人惧怕不可控的代价,所以选择隐藏它。”
我咳了一声:“你的理论有个致命的问题,如果每个人都能无差别的使用这种能力,万一好多人同时进入,你口中的‘世界’先满足谁的愿望?比如我希望你死,你希望我死,到底谁死?这个分歧如何处理?”
黎簇冷笑道:“我不相信你是这么死脑筋的人,你只是不想承认——你说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我们都‘死’了!只是你在我的‘世界’死了,而我在你的‘世界’死了。只有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想的人,才能在这里接近真实,你知道我是在说谁。”
黎簇说的其他话我可以不听,最后一句却猛戳我的心口。
黎簇道:“除了张起灵那样的人,其他任何人进入都会导致分歧,而分歧点之后指向的是不同的几条线,这几条线各自独立,互不干涉。在A线上的人无法得知另一条B线上人的存在,但其中任意一条线上必然存在这么一群人,他们的所想不互相矛盾,所有人的愿望指向同一个修正过的世界,也可以说,就是你我此时此刻存在的维度坐标。”
黎簇比了一个蛇的形状:“人的思维不可靠,先人发现了这点,于是学会了利用其他生物来尽量还原真实,这就是解读者的起源,可惜这种血脉实在太少了。”
我陷入沉思,这还是说不通,黎簇的想法显然受了很多科幻作品的影响,我也经历过这个阶段,觉得自己发现了终极的真相,可是事实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只要最初的发现者希望没有任何人知道终极的秘密,剩下的人就已经不可能看到最初的分歧点另一端到底是什么了。在一个已经修正过的世界里讨论未知,是毫无意义的,这是诡辩,没有足够的证据,无论如何不能自圆其说。
我道:“我不想诛心,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如果是这样,那也说明可能很久之前就有一个‘它’许愿有你黎簇这样的人出生、成长、有这样的想法、去这么做,从而错过‘它’想要独吞的真正的真实——你说了半天,不过是在向汪家古老的家规低头,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汝无自心。小朋友,你被他们洗脑了。”
黎簇捡起了一支蜡烛,道:“我也怀疑是不是自己被洗脑了,所以我复原了一个古老的实验,很显然,我用你当了试验品。实验的记录者是个术数和易学的天才,他笔记中有一句注解,可以用现代人的话来翻译一下:纸上的两条射线,何时可以成为一条线?”
把纸折起来。
我的脑子里当然想到了这个显然易见到答案,于是我选择反问黎簇:“你这只是基础中的基础,脑筋急转弯级别的问答,真正的情况不会如此。世界的维度也远不止四维……用你能听懂的话来说,当你折叠了纸,这张纸就发生了变化,它不是之前的纸了,既然纸都不是之前的纸了,那两条线还是折叠之前的两条线吗?”
黎簇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在了原地,开始思索。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真正的答案。
把时间退回到只画了一条线的时候,完全消除另一条线存在的痕迹,连同提问者的想法一起,在“分歧”产生之初就彻底抹消掉那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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