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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那你不用在欧阳毓灵面前为你相中的考生美言几句吗?”

“不用,这事欧阳毓灵心中自有主张,我插手太多反而不好,我挑出几份满意的卷子已足够了。”皇甫瑾瑜淡淡说道,他知道欧阳毓灵的生性多疑,也知道朝臣对他的不满,介入太多,对自己,对欧阳毓灵都没有好处。

李思晗闻言,细心一想,也对!若是皇甫瑾瑜在欧阳毓灵恩科取士中参与过多,待有朝一日欧阳毓灵与皇甫瑾瑜之间有矛盾,以欧阳毓灵多疑的性子,她定是不会相信皇甫瑾瑜为他选中的人,这样皇甫瑾瑜的良苦用心岂不就白费了?不过,换种方式想,瑾瑜哥哥做这样的考虑,是否也说明他对自己与欧阳毓灵的关系充满担忧?

李思晗想着,抬头望向皇甫瑾瑜,见他正神色凝重地握着笔,却久久写不下去,她虽不知皇甫瑾瑜又在为何忧虑,但见此状心里也是一阵心疼与焦灼,昔日那个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云淡风轻的皇甫瑾瑜不该是这般模样。到底是欧阳毓灵毁了他,还是当初自己怂恿他离开洛城而害了他?李思晗想着,真觉得自己当初劝皇甫瑾瑜离开洛城的决定是错误的。

“瑾瑜哥哥,我问你件事?”李思晗凑了过去,问道。

皇甫瑾瑜难得见李思晗这么严肃,心中好奇,应道:“问吧?”

“瑾瑜哥哥,”李思晗说着,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在她心头困惑许久的问题,“既然你如今在北廷两头煎熬,双重忧心,何不回到南阳,厉兵秣马,挥师北上,攻下北廷这半璧江山。待那时江山美人再握,你与欧阳毓灵共赏天下,岂不美哉?”

“呵呵……”皇甫瑾瑜哑然失笑,思晗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而现实却无法这么美好,然而他没有苛责李思晗的异想天开,而是更为怜惜她的天真单纯,心想着如若欧阳毓灵,如若母妃也能如李思晗这般,那该多好。过了好一会,皇甫瑾瑜站起身走到李思晗跟前,扶着她瘦小的肩,缓缓唤道,“思晗,”皇甫瑾瑜的声音轻缓温和,却也透着几许无奈,他迎上李思晗困惑不解、满怀期待的眼神,继续说道,“你所说并无道理,然而却未必可行。首先,我不愿天下再动干戈,再添死伤,如若血战到最后,这天下依旧是我与欧阳毓灵共享,何不在一开始,大家即平息干戈,和平相处,各享自己的半璧江山。其次,攻下北廷并非易事,昔日昏庸无能的欧阳廷峻在位,我南阳为得此半璧江山,尚已死伤无数,你的哥哥,我的兄弟,无数南阳子弟皆殉职于此,而今欧阳毓灵不是昔日只顾贪图享乐的欧阳廷峻,北方的城池的地形、防守亦非如以往南方城池那般易于攻克,我实不敢想象,发兵北上,两军交战将会是怎样的死伤。再者,以欧阳毓灵的性子,若有朝一日南北兵戎相见,我与她便不再有可能了。”皇甫瑾瑜说着,声音渐渐渐弱,或许是因对欧阳毓灵的眷恋而感到心虚吧。他承认,作为守土一方的君王,他有为天下百姓着想的仁心,他不愿涂炭生灵,同时,作为一个寻常人,他有自己渴望情爱的私心,他放不下自己对欧阳毓灵的感情。

李思晗闻言沉默了,久久她才问道:“那太妃知道你的打算吗?”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李思晗并没有皇甫瑾瑜忧国忧民的心,她忧心的,挂念的只有皇甫瑾瑜,所有的一切管她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打打杀杀,只要她的皇甫瑾瑜安然无碍,她便释怀。而今她担心的是皇甫瑾瑜要怎么过太妃那一关,太妃倾其一生栽培皇甫瑾瑜,就是欲夺到天下之主的位子,她又怎能容忍皇甫瑾瑜半途而废?

“母妃还不知道,我正准备写信将我的打算告诉她,只是……我却不知该如何落笔。”皇甫瑾瑜仰头叹息,这个口真的很难开!

清晨,朝会已散,文武百官陆续离开,欧阳毓灵在禁卫军统领曹海光的护送下,太监总管王贺的随侍下走向御书房,今天上午她要和白玉确定第二关考核的考生。一想到她恩科取士快要有个结果了,欧阳毓灵不禁欣喜,连带着迫不及待要见到白玉的心,欧阳毓灵的脚步不禁欢快了些许。然而没走多久,欧阳毓灵缓了脚步,只因她的心头有片阴霾还未驱散开。

“曹卿,你可有听到近日宫中的传闻?”欧阳毓灵转头对身后的曹海光问道,近日前朝后宫关于白玉的闲言碎语让她很不满。

“传闻?”曹海光闻言心中一阵咯噔,难道陛下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欧阳毓灵睥睨群臣,却独宠白玉,群臣对此本多不满,又兼这次开设恩科,欧阳毓灵独任命白玉一名主考官,一瞬间断了朝中大臣欲借恩科监考招揽门生,培植势力的念头,也一下子将白玉变成了众矢之的。朝堂上向来不乏制造流言蜚语的能人,于是白玉便成了众人非议的对象,关于其来历不明的身份,关于其名不符实的安阳王爵位和名副其实的男宠地位,关于其以色惑主的奸邪,关于其把持朝政的野心,一下子在朝臣的谈资,也流传入了后宫。 曹海光内心忐忑,他知晓欧阳毓灵定是听到了什么,说自己没听过那是过不了关的,但要如实讲这些流言说出,曹海光又开不了口,一想到高风亮节、温文尔雅的白公子被别人说得那么不堪,他尚且气愤,又何况是深爱白公子的女皇陛下。

就在曹海光纠结着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吵杂声。

“何事喧哗?”欧阳毓灵皱问道,绕过红墙角,正可看得通向御书房的宫门前一身盔甲的冷刚正与一名内侍在争论些什么,欧阳毓灵认出那内侍正是她派出去接白玉的太监小松子,于是她赶紧制止了欲上前看个究竟的曹海光,挥退左右,自己悄悄上前,正好宫门前有一樽樽硕大的石狮子,欧阳毓灵快步上前,站在石狮子后静静察看。

“冷统领,您行行好,让小的把这些东西送进去吧。”小松子指着身后密封的箱子苦苦哀求,那可是恩科的卷子,安阳王连夜审阅,急要送陛下早朝后御览的。

“行,那你把封条解开吧。为了陛下安全,凡送达陛下的物品皆须经过禁卫军彻查。”

“冷统领,这可使不得,箱子内是恩科的卷子,安阳王已审阅过,要是揭了封条,出了什么闪失,小的可担待不起。”

“那陛下的安全出了闪失,你就担待得起吗?”冷刚厉声呵斥。

“小的不敢,小的就算是有九个脑袋也负不起这责任啊,可是……”小松子快急哭了,恩科卷子出了闪失他担待不起,陛下出了闪失他也担当不起,“可是……这箱子上贴了封条,盖的是安阳王的印鉴,只有陛下与安阳王能揭开……”小松子战战兢兢解释着,他实不敢贸然揭开封条,又生怕冷刚把他当做意欲谋害陛下的逆党给就地正法了。

“那好办,让安阳王自己过来揭开。”

小松子听前半句以为是冷刚肯通融,没想到冷刚随后的半句话硬生生把他的欣喜给抹杀了,冷刚又抛给他一个大难题,“冷统领,”小松子哭丧着脸说道,“安阳王他身体不适无法过来,冷统领,您就行行好吧。”

“冷某职责所在,任何人通融不得。”冷刚义正言辞拒绝了。

“还真是尽忠职守刚直不阿啊!”欧阳毓灵在石狮子后面咬牙切齿地说道,冷刚这哪是为她的安危着想,明明是公报私仇,借机让白玉难堪,他分明跟那些说长道短的人是一丘之貉。欧阳毓灵听得面色阴沉,而在她身后的曹海光则看得为冷刚捏了一把冷汗。

冷刚浑然不知欧阳毓灵就在附近,尤自仗势欺人,不管小松子怎么哀求就是不肯放行,还大放阙词要小松子转告白玉亲自来送。

当然要白玉亲自来送这话,小松子是不敢转达的,人家怎说也是一等王爵,陛下跟前红人,送个卷子还要亲自送,这岂不太折辱他堂堂安阳王了?不过小松子听到现在也算弄明白了,冷刚他并非是为了陛下的安危才一定要拦下这些卷子,而是存心要让安阳王难堪。看清了这层缘由,小松子凑到冷刚跟前小声说道:“冷统领,你看这样行不,陛下等着这些卷子,您就先放小的过去,也算给安阳王个面子,到时小的再回禀安阳王,让他好好谢冷统领的大恩。”

小松子原是想委屈求全,不料冷刚听了非但不依,还嚷道:“什么安阳王,充其量不过是个以色惑主的小白脸,凭什么要本统领给面子!”在冷刚心中,白玉只是个村野草民,不过因相貌得女皇恩宠才赐予王爵,而他冷刚出生军人世家,世代忠良,他身上的血统与功勋要比白玉强上百倍千倍。

“放肆!”凌厉生冷的一声从后方响起,冷刚、小松子及守卫的禁卫军、押送卷子的内侍闻言皆是一震,众人回头才见欧阳毓灵脸色铁寒地从不远处的石狮子后走出。

“参见陛下!”惊骇的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冷刚,你好大胆。”欧阳毓灵喝道,因前朝后宫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她本就不悦,而此刻冷刚算是把她心头压抑的愤怒都激发了,她气冲冲上前,拔出地上跪着的一侍卫的刀,搭在冷刚头上,“冷统领好大的威风啊!”森冷的语气从欧阳毓灵齿间迸出,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吓得一众禁卫军及内侍纷纷把头埋得低低的。

“陛下息怒!”曹海光、王贺等人赶紧从后方跑来,跪在欧阳毓灵身旁求饶。

“冷刚,你可知罪?”欧阳毓灵厉声呵斥道。

“微臣是一心为陛下周全,不知触犯何事?”冷刚昂着头说道。

“强词夺理!”欧阳毓灵用力一脚将冷刚踹开,愤然将大刀摔落在地,转身喝道,“来人啊!”

“在!”欧阳毓灵随行的禁卫军大声应道。

“陛下息怒。”曹海光见状不妙,膝行几步上前,伏倒在欧阳毓灵脚下,“陛下息怒,请看冷家世代尽忠的份上轻饶冷刚这一次吧。”

欧阳毓灵正在气头上,但曹海光此语也提醒了她,冷家执掌金甲卫军三十几年,威望很高,她现在还动不得冷刚,于是她只好强忍着心头的怒气,命令道:“冷刚诋毁侮辱我大阳功臣南阳王,廷杖二十。”

“是!”欧阳毓灵身后的禁卫军喊道,快步上前将冷刚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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