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苍并不多言,上前排开家丁,直接锁住了华世源的手臂身躯,华夫人在一旁连声道:“你轻点!轻点!”
也不知他怎么弄的,方才三四个人都按不好,这会儿他一只手就把人制住了。
华世源对着华苍有点犯怵,全府上下就这个人从不买他的账,明明是比他大五岁的兄长,别说什么兄弟情,平时连话也不会跟他说一句的,成日冷着脸,骂不听打不动,整一个油盐不进。
“你、你松手……”
华苍置若罔闻,转头问胡大夫:“可以了么?”
胡大夫点头:“可以了,可以了。”
那边华夫人拿了布巾让华世源咬着,心疼地给他擦着汗。
胡大夫先是摸了摸华世源的踝骨,随即用力一按。
华世源“唔”的一声闷哼,痛得涕泪横流,本能地挣扎,奈何怎么也逃不开华苍的钳制。
“好了吗大夫?”华夫人急问。
胡大夫战战兢兢地说:“因为耽搁了几天,骨头已经长错位了,恐怕还要再推几下……”
一听这话,华世源顿时不干了,吐出布巾骂道:“庸医!庸医!我不要你正骨了!娘!我受不了了!我要疼死了!再让他推我要变成跛子了!”又瞟了瞟华苍说,“娘,让他松手,他勒得我难受!”
听闻儿子还要受罪,华夫人本就气怒,再一看儿子胳膊都青了,抬手就要扇向华苍:“松手!让你帮忙按着世源,没让你勒死他!”
华苍侧身避过那一巴掌,手上很干脆地松开了,嗤了一声:“我看他是治不好了。”
“混帐!你个小杂种,就是见不得你弟弟好!”
华苍不想再理他们,转身就走,华夫人随手抄起床边的铜盆砸向他,盆里的水泼了他一身,后肩的伤口刺刺凉凉地痛。
华苍脚步不停,离开时还听到里面在叫骂:“什么秣京最好的正骨大夫,我看你根本就是浪得虚名……”
这日沈初先去了趟天德寺。
被毁坏的佛殿和庭院还在修葺,仍可看出当时战况之激烈,想到太子曾在此遇险,沈初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位殿下要真出了什么事,怕是整个长丰的局势都要动荡了,也难怪皇帝心有余悸,现在把他看得这样紧。
后院的题牌架也受到了殃及,明显重新搭建过,沈初对这些算术题毫无兴趣,只把少微给他的那块新题牌挂了上去。
新题牌上除了还原了那道题目和答案,还表达了希望结交出题人的意图。若是那人愿意表明身份,自然是省了不少事,若是那人有意隐瞒,沈初还请了打扫后院的小沙弥帮忙留心,总归是能找出这个人来。
之后沈初来到朱雀街。
凭他的身份,直接拜访上将军府也是可以的,不过他不想去,这次是受太子所托来办私事,他实在懒得跟上将军那一大家子人虚与委蛇。
最近华家伤员众多,定期要去朱雀街的济世堂采买草药,沈初打听到这事是华家二少爷去打点的,便在济世堂对面的茶楼里等着。
华苍平日就跟府里的护卫一起练武一起混闹,关系很好,这次大家受了伤,他当然不会置身之外,主动担下了问医买药的事务。只是皇帝虽然给了华家不少抚恤和赏赐,这些东西却是到不了他们手上的,管家每次只给华苍拨五十文钱,可说是克扣到了极致,有时华苍还要自己贴点才够花。
今天又到了买药的日子,有两个护卫高烧不退,要再带几副清热解毒的药,还有些草药不够用了要补充。华苍自己也有些精神不济,昨日那盆水泼在他伤口处,到了晚间越发灼痛,绑缚的麻布上洇出了些微黄水,此时他还发着低热,被太阳照着眼前都阵阵发花。
到了济世堂门口,华苍掂了掂钱袋。
五十文钱……够买什么?
华苍最后把急需的草药买全了,大夫说他背后可能要化脓,最好捎上一瓶疗效好些的金疮药之类的,但他钱不够了,便摆摆手说不用。
出来时,他被一个人拦住了。
沈初暗忖,既然太子不愿暴露身份,那他最好也不要暴露身份。
所以他怀着试探和逗弄的心思,特地乔装了一番——一身粗布短打衣衫,脸颊涂得蜡黄,鞋子是跟路边乞丐换的,还故意做出一副贼眉鼠眼的猥琐相。
沈初从茶楼出来,在济世堂门口等了一会儿,把华苍与大夫的话听了七七八八。
堂堂上将军府的二少爷,竟然连瓶自用的药都买不起,他是真的挺诧异的。看来的确如太子所说,华家对这人不好。
见华苍出来,沈初流里流气地往他跟前一站。
华苍抬眼看他:“何事?”
他目光锐利,带着审视,被这么看着,沈初只觉得心中一凛,差点忘记要说的话。他干咳一声,掏出药盒,在他面前晃了一圈:“我受人之托,把这个给你。”
华苍并不去接:“受谁之托?”
沈初道:“一个姓邵的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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