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侯不是真的想跟我们作对。”少微道,“他这般几经周折,又是联手革朗,又是撺掇涵王,就是不想正面与我们为敌。而且在涵王一事上,他最终还是选择收手,相当于给我们推波助澜了一下。所以此人是敌是友,还真不好说。”
“但渠凉王要我们除掉他。”
“我只答应帮他查出凶手,既然这凶手是他们自家人,当然是交给他们自家人处置。”
沈初斟酌着说:“质子被杀造成的影响很大,安远侯如今在我长丰境内,于情于理,我们该抓住他以平息众怒。”
少微赞成:“那便去抓,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臣领命。”
沈初这厢还在抓紧探查,令少微没想到的是,搜捕令发出去没过半天,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远侯竟然主动现身了。
他只身来到少微暂住的和气庄,求见的名头很是直接——
“本侯前来认罪自首,望长丰太子殿下赏脸一叙。”
渠凉安远侯认罪自首,这件事在整个昕州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坊间流言不绝,有说渠凉兄弟阋墙殃及子侄的,有说安远侯被革朗迷惑心神摆了一道的,有说渠凉结盟诚心不足故意毁约的,总之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理。
但无论如何,安远侯此举将两件事暴露在了世人面前。
一是这闹得轰轰烈烈的刺杀案确系渠凉自己家里的矛盾,与长丰无甚干系,因而渠凉王先前那番对长丰的指责根本毫无道理;二是,他让所有长丰人惊觉,太子,真正的太子殿下,竟亲自驾临昕州查案,那秣京刚刚平息的“篡权弑君”一事……
自然是全是涵王一派的乘人之危与栽赃嫁祸,足见其用心之狠毒。
如今真相大白,叛党伏诛,真真是大快人心。
少微望着下首悠然而立的白衣男子,笑赞:“侯爷好气魄。”
安远侯拱手:“殿下也是好智谋。”
少微直言:“侯爷自首为我立威,放手助我诛贼,于私,我承了侯爷的情。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侯爷既是认下了这宗罪,我便不能坐视不管。按我长丰律例,杀他国使节者,与杀本国官员同罪,当斩。”
即便如此,安远侯依旧坦然:“任凭殿下处置。”
少微审视了他一会儿,忽而转了话锋:“不过,这案子与你们渠凉的国事有颇多牵扯,我们身为局外人不好过多置喙。何况侯爷不是长丰臣民,若我们擅自处置,怕会给两国邦交带来更加恶劣的影响,届时反倒让那渔翁得了利,可就得不偿失了。”
安远侯站在堂下,听着这人兜兜转转口若悬河,只觉自己这一步走得十分明智。
这位长丰太子年纪轻轻,却把局势看得通达透彻,能与这样的人搭台唱和,可比那些扶不起来的东西省心多了。
“所以,经过再三斟酌,我们还是决定将侯爷押送回渠凉,之后要如何处置,便由你们渠凉的君主定夺吧。”
言毕,少微示意马廷尉安置好这位“自投罗网”的安远侯,不得放任,亦不可怠慢。
安远侯老老实实地被带上镣铐,一双凤目略带笑意:“谢太子殿下。”
少微抬手送他:“那就委屈侯爷了。”
此间事了,沈初拨着刚从白庄主那里花大价钱买来的焦尾琴,深深感叹:“自己跑来认罪不说,要砍他脑袋他也不怕,要押他回去他也无动于衷,这安远侯真乃神人也。”
“初次交锋,他倒是敢赌。”少微哼笑一声,“他早知我不会拿他如何,我这般送他一程,可谓正中他下怀。至少在长丰境内,他有我们庇护,而到了渠凉境内,想必他自有办法脱身。他这哪是自首,分明是向我讨人情来了。”
沈初叮叮咚咚弹了首昕州民乐,口中不忘拍个马匹:“安远侯固然厉害,不过还是咱们殿下棋高一着啊。”
“随他们折腾去。”少微乏了,捂嘴打了个哈欠,“收拾收拾,这边送走安远侯,我们也该起程返京了。”
那边也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拿主意呢。
只是这一场午睡甫醒,少微又听闻一件奇事——
渠凉王再度派遣一名质子出使长丰。
少微盘算了半天,还是没算过来:“听闻渠凉王有四个儿子,大王子是渠凉太子,应当是要在朝中坐镇的,二王子就是淳于烈,已经阖棺下葬了,三王子和四王子是对双胞胎,算算年岁,还在牙牙学语吧,他这是要派谁来当质子?”
沈初八卦道:“要么是旁支的哪位世子?臣去打听打听?”
少微颔首:“嗯,去问问吧,知己知彼。”
仅花了两个时辰,沈初就把事情摸清了七七八八。
然而他打听回来的那个质子的名字……
“淳于昭肃?”少微惊问。
“是,淳于昭肃,那个昭肃的昭肃。”沈初也给吓得不轻,所以打听得格外仔细,“他母亲是渠凉先帝的义女元夕郡主,之后这位郡主远嫁做人妇,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等她再回渠凉王宫时,却是孑然一身。渠凉王对这个义妹很是信任倚重,三年前元夕郡主认回了自己的儿子,渠凉王赐了他王姓,便是淳于昭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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