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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说什么？我要用什么身份出现？他会不会已经不认识我了？我……

还没等猫九将那堆乱麻似的问题理清楚，眼前的门却猛地被拉开。林珞之捏着钥匙在急匆匆地套鞋子，看起来十分焦灼。他随便拽了一下门把手就往外冲，却一头撞上了什么。

猫九在见到林珞之的那一刻就把所有顾虑都给忘了，只想扑过去用力抱住，似乎他还是那只骄傲的偶尔撒娇的猫。他的手搭在林珞之胳膊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步，想好好看看分别许久的人，笑意却在对视的瞬间凝住了。

林珞之呼吸还不稳，他挣开猫九的桎梏，后退到背抵上门，眼里满是陌生和戒备：

“你……你是谁？”

第26章 〇二六

林珞之现在完全没心思去管别人, 他又是懊悔又是焦急，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儿发现异常，或者发现异常了以后没有早点儿上心。赶稿的时候任务确实重, 不然他不会一门心思全扑在上面, 猫九不见了都没察觉。其实林珞之中间有出来找过材料，当时随口唤了两声没得到回应, 他也不甚在意，想着猫九经常窝哪个角落里睡熟了叫都懒得搭理, 于是转头又进去了。

等到将手头欠下的一堆债打包还清, 林珞之才终于得空。他走出房间, 唤着猫九的名字在屋里四处转，想问问晚上吃什么，周围却依然寂寥无声。林珞之这才彻底慌了神, 这个点儿早过了猫九的午休时间，偷偷溜出去玩也该回来了，还不见踪影只怕是……

林珞之没敢继续往下想，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后才勉强稳住心神, 连手机都顾不上，抓了钥匙就往外冲。他跑得太急，加上又低着头, 一开门就撞进一个硬实的怀里。

林珞之边后退边仓惶抬头，眼前是个陌生的男人，黑发金眸，看样子比自己多出将近一个头那么高。他看着看着, 觉得好像又不是完全陌生，从男人身上隐隐流露出一种难言的熟悉感，说不清道不明。林珞之心里还记挂着不知上哪儿去了的猫九，对这尊堵在眼前的障碍物就没剩多少好气了：“你……你是谁？”

猫九大概是太过自信，反正他没想到林珞之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他以为以他们俩的关系，林珞之没有第一眼就问他是不是猫九的什么远房表亲，至少也该犹豫一下多看两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上来就质问他是谁。

猫九觉得心里有些酸涨的，一股名为难过的情绪层层叠叠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整个儿吞没。他冲动地上前一步，想去拉林珞之的手，辩白没经脑子就脱口而出：“我就是猫……”

本来想说“我就是猫九啊”，话说到一半却硬生生被刹住了。不行不行，不能说，变成人……他不会喜欢的。猫九心想估计往前往后脑子都不会像现在这一刻转得这么快了，他盯着林珞之瑟缩的模样，默默将手收回身侧，然后将那句没说完的话补全：“……九他大爷，你叫我九爷就好。”

莫名又被降了一辈的林珞之用一种看智障的表情瞪他：“……”你当我是傻的？？？

林珞之从头到脚都散发出强烈的“不信不信以及不信”，往旁边侧了一步就想绕过猫九继续往下走。猫九哪能轻易放弃，他跟着往左拦住林珞之的去路，却不敢再有逾越的举动了，手指有些紧张地绞着，着急又慌乱地解释：“呃你可能不知道，这只是我们那的一种习惯性说法，其实我是猫九最开始的饲主……”

说是自己饲主什么的听起来太尴尬了好吗……猫九一边绞尽脑汁往下编一边腹谤，不过林珞之好像误会了什么，脸上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声音也跟着提高，看样子竟是有些失控了：“猫九是我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林珞之估计还没这么冲地跟一个陌生人说过话，喊出来之后自己也愣了，不由得又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着似乎是想找机会逃跑。猫九看着他发白的嘴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有些自得的窃喜，又有些碍于身份不好辩解的纠结，最后只能费劲地去圆刚犯下的谎：“林……先生，你别误会，我没想把猫九带走，只是他妈妈身体不太好，想让他回去一趟罢了。”

猫九说完这话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嘴巴子，什么跟什么啊。林珞之当然不会被这种拙劣的理由糊弄过去，他狐疑地盯住猫九，很奇妙的，心里有质疑有不耐有烦躁，却不见平日和陌生人交流时的回避，说话都利索了不少：“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知道我的名字？”

“呃……这个……”俗话说得好，撒下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把它圆回去，要命的是以猫九有限的脑容量和匮乏的人际经验实在没法将这么荒唐的事实自圆其说，只能心一横放飞自我瞎扯了，“那啥，毕竟关系比较紧密，会有些心灵感应……之类的。反正就是我找到附近，然后碰见猫九，他领我到这儿的，还拿爪子摁了你的姓氏……嗯回去的路他还认得就先走了，我留下来跟你说一声……”

猫九边说边不断拿眼神儿瞥林珞之，他知道对一个人类来说这种说法简直荒谬到了可笑的地步。实在撑不住就承认了吧，至于怎么证明……到时候估计又得麻烦灰影，不，现在是卫营。猫九耷拉着脑袋，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过去。猫九在脑子里将各种可能性都过了一遍之后还没得到回复，不由得又悄悄掀起眼皮往林珞之那儿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正对上某人探究的目光，猫九心里跟着咯噔一下，不知道被看出了什么——说实话，他还是希望能糊弄过去的，他希望在林珞之能接受其他人的时候和盘托出，总觉得胜算会更大些。

林珞之攥着钥匙，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时不时偷瞄他的男人。其实这一小会儿里他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比如猫九很聪明，拿爪子印他的姓这事儿估计干得出来；比如说猫九走了也没和他说一声，可能家里的事真的很紧急；再比如男人说的心灵感应，他和猫九之间就不说了，此时换成这个男人，好像也有那么点儿意思。

喂喂，不管怎么样，猫九毕竟只是一只猫啊，别把他想得这么万能好吗。林珞之失笑，为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盯着男人的黑发金眸，很冷静地问：“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猫九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小心翼翼憋着呼吸，生怕一不留神把人给整清醒了，不跟他磨叽直接走掉。眼看着林珞之准备开口，猫九一颗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紧张得几乎快背过气去。

怎么证明？啊？怎么证明？

猫九谨慎观察着林珞之的神色，没看出什么有用信息来，斟酌了又斟酌才心虚地说：“嗯猫九是只纯黑的黑猫，眼睛是金色的……他喜欢清蒸鱼……还说你是个网络写手，经常给他买鱼……呃还有……”

猫九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才没把句子中的“他”全说成“我”。撒谎太累了，靠精分隐瞒自己的身份更累，一定要找机会早点儿跟铲屎的说清楚。猫九又是委屈又是幽怨地想。

林珞之听着，不打断也不表态，就在那儿仔细打量着猫九的表情。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冷静过，眼前的男人很明显是在心虚，可说出的话却一条不落地中了。林珞之没戳破一个人和一只猫是怎么达到这种毫不含糊的交流效果，他和猫九都未必能做到，更何况照男人的说法，应该是很久之前的饲主了，还能把猫九的这些小习惯记得一清二楚，怎么想都很可疑。

一定还有什么隐情。林珞之想。猫九说不定是被藏起来了，就算不是这人藏的，也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可能还有同伙，拐走猫九不够还想从我这儿捞什么好处。不能打草惊蛇，先稳住他。

林珞之扯了一下嘴角，在男人终于说不下去的尴尬时刻接口：“我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怀疑？没有要赶我走？猫九的心思突然又砰砰砰地活络起来。

林珞之看了一眼表，接近晚上七点钟。他似乎是信了的模样，只又问了一句：“那猫九什么时候回来？”

“一，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就回来！”猫九没收到预想之中的种种刁难反问，倒显得激动起来，好不容易才又把舌头捋顺了。他看见林珞之点点头，转身就要进屋的样子，有些慌张地出声道，“那个……我没地方去。”

林珞之回头，黑发金眸再次映入眼帘时他还恍惚了一下，以为是猫九。再定神一看，就见眼前的男人耷眉丧眼，瞧他时脸上写满了小心，似乎是担心哪句话说错被赶走。

林珞之几不可见地轻轻摇头：傻了，怎么可能是猫九，我的猫九从来都是嚣张跋扈的，不会这么低微。他抿着嘴没表态，等男人自己开口。

猫九没办法，在林珞之的注视下感觉像被剥光了一样。他低头盯着脚尖，终于还是憋不住了，犹犹豫豫地打商量：“能，能不能让我暂住一段时间？”怕被拒绝似的，又急急接道：“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的！”

说完猫九都不好意思。他真觉得自己是个头大了心却小了，脸皮还厚了，不然哪儿来的这么多小情绪，以目前的身份居然敢贸然提出这么逾越的请求。变成人之后果然什么都不一样了。猫九撇撇嘴，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林珞之就等人往坑里跳。他又顿了一会儿，看男人焦灼的神色愈发明显，才留了道门进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