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收到大内兄携二拜访的拜帖,但是林如海真心力憔悴,无力招待。
自从皇子被秘密出游之后,不管是哪派人马都与皇子们失去了联系,头一个月还好,毕竟京中朝臣还在,有些事情还可以互相挟制一二,但是皇帝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惩治调动了朝臣之后,不说其他地方,至少江南整个地界都失去平衡之势。
要知道盐政历来是块香馍馍啊!
如今手下人各自为政,人心漂浮,让原本就难以治理的盐务简直是学上加霜。原本他具实以报便可,可是……人一旦坐上了高位,有时候就生不由己。
进不得,退不得。
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林如海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里赶。别家只要担心政事便可,可是他家,哎……原本想着送女入京,也求得一个荫庇。毕竟岳父大人曾经救驾,而且四王八公连成一片,根基深厚,黛玉起码可以大树底下好乘凉。
但是谁曾想,一直声色犬马的大内兄忽地一下子判若两人,还得了皇帝的眼,紧接着就送信于他,邢氏为继室,抠门小气眼皮浅抚养不了玉儿。言语直白到极点。
看到信的那一瞬,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可是……贾赦身上种种,又让他不得不各种深思其背后之意。
他不带最龌蹉的恶意来揣摩人,可是京中发生的事情早已有种种流言甚嚣尘上。对于贾赦之举,除少数人认为乃是卧薪尝胆亦或是浪子回头,但更多的却是风花雪月的暧昧鄙视话语。
以色侍人,佞臣也。
第50章 慈父思量
回忆了在京中与贾赦相处的几次情形,加上先前敏儿话语,私下里,他对于桃色暧1昧的思忖也是占据了上风。不然,贾赦这心机城府也未免太过于可怕。
“老爷,到家了。”
正凝眉思索的林如海猛得听见长随的话语,收拢了思绪,掀开轿帘,下轿,还未走几步,便有在一旁焦急等候的管家一弯腰,引着他去了角落,压低了声音道:“老爷,吴家那位先生来了。”
林如海旋即面如寒霜,脑海顿时纷乱如线团,恍若泰山压在他身上,可开弓岂有回头箭,只求能算到最后,笑到最后。
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林如海笑笑,“请黎先生去外书房,我先去见大内兄。”黎先生虽不知其名,但他乃七爷心腹,而且此人算无遗策,心机之深,又深谙官场,让人不得不服。如今前来,必有要事。可对于他来说,首要之急,还是见贾赦。
“是,老爷。”管家领命而去。
林如海迈着镇定的步子入大堂,看见“贾赦”靠在楠木交椅上捧着一杯茶悠闲的磕着瓜子跟贾琏闲聊,其懒散闲适的神色恍若当年,不由的微微松了一口气。略微向前走了几步,距“贾赦”有一段距离站定,眼眸瞥向其袍子上栩栩如生的麒麟,飞快的略过一抹算计眸光,一弯腰稽首,道:“下官巡盐御史林如海拜见一等荣恭侯爷,侯爷……”他要先试探一番贾赦的态度,才能对症下药。
司徒锦先前见林如海入内便放下茶盏,起身,刚准备说话迎接主人到来,一听林如海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好好的亲属不论,偏论官场。
可……管林探花如何,他总算找到“机会”逞一把纨绔风。
黑贾赦一把也不容易!
上前一步搀扶住林如海行礼的动作,打断其接下来行礼问安的话语,司徒锦学着贾赦特意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特灿烂,“如海不必多礼,亏皇上仁慈恩泽贾家,我就侥幸得一祖荫,”莫了还低头貌似不好意思的笑笑,“比不得你探花出身,战战兢兢辛辛苦苦成巡盐御史,手握重权,又简在帝心,我就一混不吝的老纨绔啦!”
林如海嘴角一僵,他怎么听出一股讽刺味来?
“大内兄说笑了,不过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罢耳。”林如海弯弯腰,顺势改了口,互相见了家礼,分了主宾坐下,寒暄几句,关心了一下贾琏的学习,将话题终于引到京中荣国府这几月发生的事情。
“先前岳母来信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故此遣船来接玉儿进京,我思忧岳母年迈曾拒之,可岳母又来信道身子骨硬朗着,这不过几日功夫,怎么就……?”话语拉长,林如海意味深长的看向贾赦。虽然他也知道不过是贾府两房之争。先前他也看好二内兄贾政,比起贾赦来,【为人谦恭厚道,非膏粱轻薄之流。】但是如今却是贾赦占据了上风!
可真是天下了红雨。
环视了一圈贾琏,又想起京中的流言还有爆出赤心阁所属,林如海心中默默的哀叹一声,贾赦命好。都说岳母偏袒二内兄,可是相比老夫人来说,不过是小巫而已。据妻子所言不提老夫人的私房,老国公手中的一些军中人脉也越过儿子直接到了贾赦手中,更别提为其求取到的岳家,传承千年的大族,就算一朝败落,可依旧有余脉存在,张家公子能让众目睽睽之下斥责皇帝却全身而退,这便是本事。
这样的人,他恼其无能,可却也羡慕其运道。
林家虽然是书香世家,可轮到他父亲爵位到头不言,且【支庶不盛,人丁有限,没甚亲支嫡派的】,他孤身一人毫无亲人之撑,垂髫之时,父亲撒手人寰,孤儿寡母艰难支撑偌大家业,等他好不容易中首,母亲又离去,若不是他高中探花,又与贾家结亲,恐怕包藏祸心林氏远族给他添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号,夺了家产。
光复先祖荣光,让人无人敢欺林家也算他为官初衷之一,但全算万算,没想到子息单薄竟此,只剩下玉儿一个人,林家在他手里绝脉。可纵然绝脉,他也不想让林家宗族沾染林家一丝一毫。
“无奈病来如山倒。”司徒锦坦然的对上林如海打量的目光,面露哀戚,伤感道:“太太病后悟世间繁华,决定长伴青灯,诵读经文,为父亲等长者祈福,也为小妹祈祷,你也知晓妹妹素来是太太掌上明珠,见玉儿不免心中悲恸不已,但……”司徒锦重重的叹一口气,“说句实在话,邢氏难以教养大家闺秀,故此我延请了两位宫里的教养嬷嬷侍奉外甥女,也算娘舅的一点心意,但长远来说,为其好,还是如海你自己亲生教养。就算续娶,也是极好之事,我贾恩侯绝对不会横插一杆,不过……”司徒锦斜睨一眼林如海,道:“话也撩着,玉儿终究是我有着我贾家的血脉,其出嫁,我会为其添妆。”亲娘舅,做到这份上,也挑不出礼了吧!
我要是能教,还用送京?!!!
我要是续娶,还用送京?!!!
听“贾赦”如此直白的话语,林如海一口老血噎着不上不下。别说当初岳母初来信,隐晦提到丧母五不娶,便有人建议过他续娶,就说贾敏在世之时,也有人眼巴巴着林家二房夫人的位置。可是婚,乃两姓之好,娶一个既门当户对,如今有好歹政1治风向相似家族出生的女子谈何容易??他又五十多岁,就算为了传宗接代,门第再降,可也无意中人。总不能若眼前之人一般,堂堂国公之家娶个破落户刑家,到最后连夫人间的交际圈子都混不进去,让人贻笑大方。
身在盐政,位居巡盐御史,他官场倾轧,也唯恐伤及了玉儿,他如今唯一的血脉。
送女入京,也是综合思量下的万全之策,就算他鞭长莫及京中,可岳母至少应许玉儿一生无忧,他“投桃报李”隐晦应下两个玉儿,也是无奈之事。若是成功熬过这一劫,他有机会笑到最后,封侯拜相,再提携宝玉一番,让其入赘,继承林家香火。可若是熬不过,亲上加亲,血脉回流,宝二奶奶也可让玉儿至少一生无忧。
但这一切一切的安排谋划全部被打乱了,政局动荡诡谲之势,让人揣摩不透,连一直缓慢走下坡路,但瘦死骆驼比马大顶着救驾“免死金牌”贾家也给予他重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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