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佑躲在一棵梧桐树后面,双手枹树,漏出一颗脑袋说:“五哥,你也就祸害我,有能耐你扯着管子上二楼,把猴子的庙冲了啊!”
小五听他说侯岳,笑容收起,但是眼底笑意更浓,还瞥了一眼二楼的窗户。
左佑又说:“别走啊,我去路口买早点,回来咱俩促膝长谈。”说完他趿拉着人字拖往路口走,边走边吹口哨。
小五原地看着左佑走出去很远,又抬头望着侯岳客厅的窗户,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侯岳的卧室窗户冲内街,跟大门同侧的是客厅窗户,窗户上挂着他从西藏买的一串屋檐铜铃。
那串铜铃做的非常讲究,买的时候,他被再三叮嘱,铜铃一定要挂在仙人走兽的屋檐角上,可保家人平安健康。
他当时也就是听个乐呵。
现在这串铜铃挂在了侯岳屋里。
他以为侯岳会嫌弃,侯岳却让他大跌眼镜的说了句“不错,我喜欢!”
小五低头回收视线,东升的太阳刺痛了他的眼,又疼又痒,还干涩。
他冲完门口和台阶,也没等小黄车的清洁工大爷出现,就回了休息室,他能猜到左佑要跟他说什么。
这个地方,这个城市,他住的太久,久到他开始惶惶不安。
走就走,别带走不该觊觎的所有。
左佑买了两个烧饼夹里脊鸡蛋,又买了大份豆腐脑,外带四根油条,两杯豆浆。
他猜小五看见他买的早点又该说他吃的不健康,还吃这么多,年纪大了有罪受了。
果真他一进休息室,小五就来了句:“天呐,喂猪,猪也得撑坏了。”
左佑:“你喝这个,”他塞了一杯豆浆到小五手上,然后又抖了抖两手的袋子说:“剩下都归我,敢动,剁手。”
小五撇嘴笑,然后从袋子里拿出来一杯豆浆和一个烧饼夹里脊鸡蛋,单装到一个袋子里,挂在了身侧的柜门钥匙上。
左佑鸡贼的瞥了一眼,然后继续往外倒豆腐脑,他猜那份儿是侯岳的,他特意什么东西都买双份儿。
小五坐下抽了一根油条嚼,吃的优雅的不行,跟他骚包的长相完全不相符。
左佑很快吃完饼夹里脊鸡蛋,又喝了半碗豆腐脑,随后又开始吃油条,他抬眼看小五正皱着眉头看他,他问:“五哥,你说还是我问?”
小五扭头对着柜子笑,说:“数你最小,数你最爱操心,自己都是个小毛头,还操心我。”
左佑不服气的一拍桌子说:“现在小毛头就想操心,你就说,行不行吧?”
小五好脾气的一直笑,点点头说:“行行行,我说,你听着,听完也别多问。”
两人又开始吃,吃了好几分钟,左佑一口油条嚼十下,嚼的咀嚼肌都酸了,才见小五想开口,心累,跟慢性子的人过不了日子。
小五拿着湿巾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擦,细致缓慢,他说:“你前年,还是去年?总喜欢唱《平凡之路》,你现在还记得歌词吗?”
左佑拿食指点点太阳穴,意思是都在脑袋里,他不想开口,一开口就怕自己滔滔不绝。
小五开始念歌词:“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
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小五念的很慢,措辞断句间都有短暂的停顿。
左佑看着他越飘越悠远深邃的双眼,仿佛从小五的目光里看见了一个背着大包的人,在丛山峻林,江河湖海间走过,身形挺拔,眉眼坚毅。
他看不到这个男人来时的路,也窥探不出他将要去哪里。
他不留名,没有身份证明,凡是可以确定这个人身份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左佑一瞬间,回到他和侯岳初遇小五的那个夏末,他已经记不得到底是夏末还是初秋。
背着硕大行李包的男人,站在二四五门前问从车上下来的侯岳,“你是老板?”
侯岳自始至终都没回答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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