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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吗？我觉的不好看。”里楠在一幅画前驻足了很久，贺允难得地瞄了一眼。这幅名曰《情人》的作品，看样子应该是幅肖像，可是人画的模模糊糊的，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更别提什么意境了，反正贺允是欣赏不来所谓的“朦胧美”？

“你看着有什么感觉？”里楠小声问着，目光转向贺允。“没感觉，什么都看不清楚。”贺允如实回答。比起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怀，他更喜欢能真真切切攥在手里的东西。

“你呢？”贺允凑近了看他，想知道他眼底那抹没来由的悲伤是为了什么。里楠也不避讳他的目光，任凭他打量，自顾自地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只是替画他的人感到可惜而已。”

“可惜？”贺允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明白里楠在可惜什么。里楠却被他难得一见的疑惑表情逗乐了，心想这个人也会露出这样可爱的表情啊，随即又摇了摇头，继续转悠。贺允忙快步跟在后头，不明所以地问，“你摇什么头啊！”不就欣赏不来嘛，里楠可以跟他解释啊，他又不是不愿意听。“我是笑，我们果然不是一类人。”从一开始里楠就这么觉得了，比如，他们在乎的和喜欢的东西从来就不会重叠。里楠也就随便说说，没想到手腕却一下子被贺允拉住了。“你什么意思？”贺允压低着声音问他，怕抓疼了他，手上又松了些力道。

“不是一类人又怎么了，”贺允突如其来的认真让里楠一时愣了神，也忘记了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两个一样的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我是看不懂，但是你可以说给我听。你要是有什么不喜欢我的地方，你也大可以告诉我。”

“我......”那双直盯着他的眼睛彰示着主人的坦率与真诚，让里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才想起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贺允就是不放，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就要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了。“我知道了，你放手.......”认输似的央求总算消了贺少爷的那股蛮劲。里楠心想说，你的这点我就不太喜欢。总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非得逼他服软才行。可是看着那人得逞后的笑容，心里又生不起气来。贺允笑起来很好看，虽然一年不见，再见他西装革履，平添了几分成熟和怀念，但是他一笑，里楠就仿佛看到了一年前，那个老是衣服也不穿穿好，就喜欢穿着拖鞋，晃着酒杯，躺在沙发里冲他眯眯笑的男人。那个时候，里楠总是刻意不去回应贺允的目光，恐怕现在也是，但是他知道他在看他。男人穿着白衬衫，敞着胸口，沐浴在傍晚的微光中的情形，也曾让他的胸口跳动不已。

低着头避开那炫目的笑容，里楠转身，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人是.......”半信半疑地想走近一些确认，却被贺允一把拉住了，背也靠上了男人的胸膛，“别去！”

“你没看他打扮成那样嘛，就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贺允凑在他耳边说道。

“那个人真的是椿？”看贺允这个反应，应该是本人无误了。贺允能三番两次地拿到椿的邀请函，两人想必也关系匪浅，总比他来得熟悉，毕竟他们才像是一个圈子的人。贺允见里楠没有上前的意思了，遂也放开了他，心里倒松了口气。按里楠对椿的喜爱程度，要真让两人见了面，聊起一堆他听不懂的话题，恐怕他就得被晾到一边去了。而且，他非常讨厌里楠和除他以外的男人亲近，尤其他知道里楠对椿的心思不单纯的情况下，就更不允许了。

又逛了一会儿，里楠看了看时间，“贺允，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饭？”贺允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呢，当即点头说好。

午饭的地点是里楠挑的，人少，清净。

“你好像很开心啊！”贺允望着那难得一见的舒展放松开来的眉眼。回来这么久，每次见他，要不就是瞪着眼睛全身心地戒备，要不就是不温不火地推拒，再或者就是今早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叫人看了心里窝火还不能冲他发火。

“因为如愿以偿了啊，”能够一睹大师的风采，里楠心里简直说不出的满足，“也谢谢你！我知道你其实对这些不感兴趣。”那当然，贺允的嘴角禁不住微微上翘，这小子，心里倒是明白的很啊。“老实说，我觉得看他的画还不如看你的有意思。”贺允直言不讳。里楠只得笑笑，他相信贺允心里是真的这么想，可是，他怎么可能和椿这样的人相提并论呢。“你这样说，不会觉得对你的好朋友过意不去嘛。”里楠意在提醒他别忘人人家特意邀请他的情分，可这话听在贺允耳里竟成了护短，瞬间有些不爽快。“我说，你就这么喜欢他？比喜欢我还喜欢？”

“嗯？”里楠眨巴着眼睛发愣，先是没明白贺允说的喜欢“他”是哪个他，既而感叹贺允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就像吃醋了似的。“没，我只是羡慕他而已。”

“羡慕？他一没你好看，二没你有才华，三他身边也没有像我这么个人整天围着他转，你羡慕他什么呀？”贺少爷这么掏心窝的实话，差点没把边上吃着饭的里楠笑噎到。“笑什么呢？有那么好笑嘛！”贺少爷拍拍他的背，又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

里楠给自己灌了两口水，才顺了气。“羡慕他自由吧，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贺允坦诚、直白，总是随心所欲，很多事情都不用去考虑也可以迎刃而解，他身后有柏桐，有贺家。而他不一样，他只是个普通人，需要生计，需要世俗，他有很多在乎的东西，很多在乎的人，不得不去考虑，也放不开，所以束手束脚。

“自由？”贺允是真没明白，眼神一暗，“你要是嫌我缠你缠得太紧，你大可以直说，别拿别人当挡箭牌啊，”贺允给里楠杯子里满上水，“你要是真羡慕我，你就跟我在一起，我有的你都会有，不用羡慕谁。”

里楠面上笑着，胸口却觉得微苦，装作没有听见似的继续吃饭。很多话堵在喉咙口，理智上觉得越早说出来对大家都好。可是，贺允那样软声软语地陪着他，他实在不想再惹他不高兴了。就两个人好好地一起吃个饭，简简单单地说说话，不好吗？只要贺允不提在一起的问题，他们还是可以像好朋友好兄弟一样说说笑笑，再多次，他也愿意。

“贺允，吃饭吧，都凉了。”

第52章 如果我说不呢

被贺少爷这么亲自一“抓包”，第二天里楠就麻溜地上岗到位了，在办公桌前勤勤恳恳。贺允老远看到他面色好了些，也就没多说什么了，经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了句“注意休息”。当然也没提他早上去人家家门口堵了个空的事情了。

里楠虽然做好了对付贺允的准备，毕竟他的头衔在那里，但心里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意外的是，一连几天下来，贺允都没有在工作上为难他或者其他人，扮演制作人的身份简直一丝不苟，连郝家都夸起他来了。更有一众女同事因为贺允对里楠的几次肢体接触，就纷纷找机会拥上来旁敲侧击地打听他俩什么关系，是不是之前就认识，能不能给介绍介绍。在里楠惊叹贺允收买人心能力之强速度之快的同时，也稍微对自己的处境有些头疼，谁叫贺少爷魅力无限却不知收敛呢！

贺少爷也是有不安分的时候的，比如每当黎帆趁着空闲来找里楠说会儿话时，不是里楠的手机响，就是黎帆的上司找她有事。

“贺允，你玩够了嘛，别闹了。”里楠望着黎帆又一次扫兴而归的背影，十分无奈地对着手机那边的男人抱怨道。耳边传来男人碎碎的笑声。“我就是不喜欢那女人跟你说话。”里楠摇摇头，他口中的“那女人”可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啊！亏黎帆还老跟他说要约贺允出来当面跟他道谢，人家正给她背地里使坏呢。“你再这样下去，黎帆会看出来的。”黎帆是个挺好的女孩子，她早就见过贺允，也信了贺允的两人是旧识好友的话，但是在公司里楠不提，她也没跟任何同事嚼舌根。“她是我女朋友，和我说说话也很正常的吧。”

“女朋友又怎么了？你们是上过床还是结过婚啊？再说了就算都做了，该分的还是要分。”贺允话中带刺，似乎还嫌不够，“话说，里楠你到底行不行啊，这都交往多久了，还牵牵小手搂搂胳膊玩浪漫呢，是不是男人啊.......”

里楠默默听着贺允一连串夹枪带棒的“人身攻击”，憋着笑，谁像他啊，认识的第一天就二话不说强吻，第二天就把人往床上带。按笑笑说的，在他之前的风流艳史怕不知道有多少，谁能跟他比呀！说起来，不知道笑笑她们怎么样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因为贺允的出现渐渐复苏过来，想起的越多，在意的事情也就越多。

“对了，笑笑怎么样了，还在你那里做事吗？”

“你说谁？”正在发着牢骚的贺允冷不丁听到这句毫不相干的问话，他哪里记得下人的名字，当即反应这是个女人的名字，又惊又气，“你难道还有别的女人，我真的小看你了，里楠。”

这下，里楠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怕影响同事工作，里楠拿着手机走到墙角。“别乱说了，你这么有手段，我身边有谁，你不是一清二楚吗。”听那边也平静了些，里楠又开口道，“说真的，贺允，我们的事你打算怎么结束。我事先说明，那天我说的话都是有效的。有些事我劝你还是打消主意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如果我说不呢。”

里楠叹了口气，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像极了此刻他的心情。贺允越是这样毫不迟疑，他越是难过。“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但是你如果硬来的话，贺允，我们以后就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两不相欠！”

对面沉默了片刻，“给我个理由。”

理由是吗？他要听，他给就是了。“很简单，我爸妈，我家里人都希望我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将来儿孙满堂，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你懂吗。”这个家给过他的温馨与美好，他不想破坏。

如果是别人，贺允早就破口大骂这算什么狗屁理由了。可是这是里楠，家人对里楠而言的意义贺允最清楚不过。所以，他理解，但他不甘心。“你可以跟别人有个孩子，让你父母开心，我不介意，”这是他最大的让步，“我可以给你一年时间让你去完成这些，只要你答应一年后回到我身边，永远跟我在一起。”实际上以贺允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找个女人陪里楠做一场戏给他的家人看，就是一辈子也行，可他知道，里楠不会答应。所以，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妥协了。“好不好？”温柔的类似央求的口气难以置信是出自贺允之口。

这次，里楠那头沉默了更久，然后挂断了........

里楠的行为在贺允看来与逃避无异，他的这些问题在他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天伦之乐吗……”呢喃着陌生的词汇，贺允心中生起一丝顾虑，他不在乎，不意味着里楠不在乎、不想要，遂了家人的愿，是不是也如他所愿呢。也许，比起和他在一起，里楠更喜欢和黎帆一起？如果他本人真的觉得那样更好，他要怎么做？贺允猛地甩了甩头，甩掉这些丧气认输似的念头。说实话，他也有硬来的打算，手段有很多，可是那是里楠，不是随便怎样他都无所谓的人。而且他知道里楠说到做到，陌生人？想起回国后第一次见到里楠时他那副全然陌生的表情，冷淡的语气，贺允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