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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周泽楷和叶修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

毕竟外科和手术室的关系从来都是焦不离孟，两个科室的人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三天两头说不上，一星期一次的合作机会还是妥妥的。

后来周泽楷知道自己和叶修原来本科念的是同一所大学，算起来还是如假包换的校友。只是他们差着四届，专业也不同，连大课也没安排在一间课室过。再加上周泽楷本科念到第四年，就被交换到德国海德堡大学，在那儿一待七年，所以不知道他们学院有个很出名的牛人叫叶修，这人拿着全额奖学金本硕一路直升，研究生还没毕业就被招进了嘉世实验室，专攻干细胞技术，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和实验室的大老板陶轩闹翻，不仅净身出了实验室，连做了大半的课题成果都没能带走。人们眼看叶修砸了金饭碗，叹息的担心的幸灾乐祸的明嘲暗讽的什么都有，结果他在无数人的惊诧中，同年就蹬掉了几百号竞争者，成了某颅脑外科院士的博士生，毕业后又留了院，接了导师的班，三十岁出头就挣到了一把刀的交椅。

这等跌宕起伏的经历，搁在任何人身上都堪称奇迹，值得一书再书了。偏偏这么一个力压无数好汉，以一往无前的气势笔直登上顶峰的牛人……

他是个，Oga。

周泽楷从来没有任何性别歧视的观念。

Alpha也好、Beta也好、Oga也好，由染色体决定的基因形态，就跟男女性别一样，生而平等，无所谓差别。

但事实上，就像男性天生在体能方面较女性有优势，Alpha更强壮也更灵活，天性更具攻击性和进取心，在一些需要体力和精细技术的领域，天然优势更大一些。就拿荣耀医院为例子，内科系统的Alpha、Beta、Oga的人数比例相差不大，但到了外科系统，别说Oga，连Beta的人数比例也骤然减少，尤其是在站在学科带头人位置的顶尖几位，清一色的都是Alpha——除了叶修。

是啊，除了叶修。

周泽楷回忆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唇角的笑意藏在口罩下面，却掩不住舒展开的眉眼，他的视线形如不可触及的丝线，柔软地缠在叶修身上。奈何对方和他没有半点灵犀，愣是手上活儿不停，半天都没有抬头给他一个缱绻的回眸。

收回视线，周泽楷继续写他的麻醉记录。

叶修与众不同，而且很了不起。这是每一个认识他的人——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他——都必须承认的事实。

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混在一堆Alpha和Beta中间，毫无芥蒂地共用更衣室和淋浴间，每天招猫逗狗，和喻文州打机锋，跟黄少天拌嘴，同张佳乐吵架，甚至敢对韩文清杠起来拍桌子——关键他还是最后争赢了的那个。

太过坦然的态度，出色到无人能出其左右的能力，让人几乎忘了叶修是个Oga，同时也让人好奇，到底要什么样的Alpha，才能拿捏住这么一号人物。

可是叶修一直没有被标记，甚至连亲密的伴侣，或者偶尔互相解决生理需要的情人都没有。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带着那股又甜又软的牛奶巧克力的味道招摇过市，一点儿也看不出想要安定下来的意思。

每个Alpha和Oga，都有自己偏爱的，一闻到就无法忘记的信息素气味。这是上帝赋予他们寻找缺失肋骨的方法，又或者说，是月老绑在他们尾指上那根看不见的红线。

排除浪漫的唯心主义，从生物进化论的角度来说，这其实是遗传密码通过合成分泌自体信息素、以及接收外来信息素的调节反馈，直接判断双方契合度高低的方法。其目的是寻求对个体而言最合适的基因配对，以求孕育出更优秀的后代。

叶修的信息素，无疑是周泽楷最最喜欢的那一型，甚至仅仅只是轻微的嗅觉刺激，就能令他身为Alpha的本能占有欲疯狂膨胀。

散发着牛奶巧克力香味，隔三差五在周泽楷面前晃悠的叶修，就像摆在一个饿了好几天的流浪者面前的一桌满汉全席。

他们经常会排到同一台手术。本来麻醉师提早一小时做好术前麻醉，他们最多在手术室里照面。可是叶修偏偏有提前入室的习惯，这时候那个很自然地散发着牛奶巧克力香味的Oga，就会和他挤在一间更衣室里，脱得连底裤都不剩，赤身裸体地、优哉游哉地在他面前套洗手衣。

周泽楷简直要使出自己的全部自制力，才不至于直接就这样将他压在墙角，埋在他的颈窝里大口吮吸啃咬，把硬得流水的肉棒捅进他的身体里，然后操他、标记他。

他想要叶修。

也多亏了叶修和谁都不生分，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的性格，周泽楷进入麻醉科的第四个月，已经可以用熟络又放松的态度和叶修聊上几句了。

这对平日里沉默寡言到了极致的周泽楷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进展。

而且，周泽楷觉得，叶修似乎特别喜欢撩他。平常碰面了总会逗他几句，就算只是嗯嗯啊啊，也要让他搭上两个音节才舍得走开，连在年会上，也要站在他旁边抢他的词儿，自作主张地把司仪的问话全给承包了。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在这方面也格外迟钝的周泽楷，偶尔忍不住会想：叶修是不是对他也有点儿意思呢？

毕竟信息素的影响是双向的，单身的Alpha，即使处在非发情期，也会自然泌散出微弱的信息素味道。他身上类似薄荷酒一样清爽而馥郁的味道，叶修……会喜欢吗？

谜底揭晓的时候正值三月初。春寒刚刚过去，气温回暖，新枝抽芽，万物复苏，但天色仍然黑得比较早。

那天周泽楷跟叶修他们组的手术，从早上一直忙到傍晚，中午人人都是卡着点儿往嘴里扒拉几口饭，十分钟结束战斗就算吃过了。到下午六点多下了手术的时候，一群人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嗷嗷叫唤着可以吃下一头牛。

更衣室里，叶修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都吃都吃，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叫！”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方锐：“他负责买单。”

方锐立刻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大喊为什么是我出钱！然而被叶修一句“说好的升职了就请客呢方副主任大大”给顶了回去，在八九匹眼冒绿光的饿狼联手挟制下，半真半假地哭丧着脸，掏出钱包翻外卖单去了。

周泽楷站在一边有点手足无措，叶修的一条手臂压在他的肩膀上，想走走不了，又生怕是自作多情，人家脑外的聚餐根本没带他一份。

“小周，你想吃什么？”幸好叶修开口问了，提出的问题正好解决了他的疑问。

周泽楷暗自松了一口气，自然地垂下头，鼻尖虚触到叶修的耳廓，闻到那股熟悉得令他心痒的牛奶巧克力味。甜蜜、粘稠、软腻，让他空荡荡的胃袋骤然一缩，紧得隐隐有些生疼。

“嗯……”周泽楷吞了一口唾沫，把“吃你”两个字生生咽了回去，舌尖飞快地在干燥的下唇上滑了一圈，“都好……”

“真好养活啊你！”叶修的手臂从周泽楷的后颈处绕过去，抬起来摸摸了麻醉科后辈毛绒绒的后脑勺，对上后者睁得圆圆的眼睛和红透的脸颊，心情很好地眯起眼：“行，请你吃肉！”随后自然地松开手，向着人堆挤过去：“来五串里脊，五串鸡胗，五串鸡脆骨，两只鱿鱼，再加两个肉夹馍呗，要肥羊肉馅的！”

餐点很快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