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鸩离心醉神驰魂牵梦萦的却是他,一时只欢喜得就差倒地打个滚儿了:“宫主这一手,宋无叛便是投胎个七八十回,每回都投出百十来个亲爹干爹,也是练不出来的。”
这一日下来,胜虽未满十场,七星湖这一席已是无人能夺。
到得晚间,苍横笛剔亮烛心,教叶鸩离临帖写字。
庄崇光喜欢叶鸩离当个小文盲,因此他虽聪慧绝伦,却从小不识字,直到庄崇光败亡,才开始知耻而后勇,只短短数年,不说文采斐然,也已文字通熟。
然书法之道却非朝夕之功,叶鸩离再如何争强好胜,写出来的字还只能做到黑白分明横平竖直。
苍横笛欧柳赵董都来得,因此闲暇之时,便当了叶鸩离习字的师父。
一时指着叶鸩离刚写的一句“陈根委翳,落叶飘摇”,温言道:“公子这个叶字,骨峻筋健,写得极是出色。”
叶鸩离看了看,颇为不满意,撑着下巴叹气:“比错刀的差远啦。”
苍横笛道:“宫主的字……下的可是童子功,昔年苏小缺宫主亲自调教出来的。”
叶鸩离咬着朱漆笔杆,仍是一脸不高兴的神色。
苍横笛想了想,道:“公子什么都比别人强过百倍千倍,字好坏不值什么,咱们又不去考状元……再说了,宫主喜欢的是公子的人,又不是喜欢公子的字。”
于是叶鸩离终于开心了起来,也不写字了,笑眯眯的说道:“一截断指,哼哼,就想号令七星湖么?姓宋的好大一张脸好一颗韭花芝麻酱的脑袋……北斗盟今日狠栽这么一跟头,可见错刀根本没把越栖见的死活放在眼里。”
苍横笛道:“宫主断不会弃七星湖不顾,输这一阵给北斗盟,宋无叛却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竟用越栖见来要挟宫主……此事回去后,倒要好生查上一查。”
叶鸩离道:“自然要查,此事绝没那么简单。”
沉吟片刻,眸光微冷:“还有割天楼的底细,一定要摸个清楚。”
“一个门派,想以消息暗杀立足,要花费多少心血与时间?你是天馋君首座,该知晓其中的艰难之处……割天楼凭空冒出,着实有些诡异。”
苍横笛神色肃然,道:“是,属下遵命。”
叶鸩离坐在椅子里,一双长腿架在桌上晃来晃去,不知想到些什么,满脸的幸灾乐祸喜闻乐见:“宋无叛此番铩羽而归,怎么着也得把越栖见切个十七八块罢?这笔血债归根到底是要算在错刀身上的,谁让他又骗宋无叛……这该死的大骗子。”
嘴里说着大骗子该死,眉梢眼角的笑意却如奇花初胎明漪入神。
苍横笛看得呆了一呆,方道:“越栖见不会死的。”
叶鸩离一怔,怒道:“你说什么?”
苍横笛眼皮垂着,遮住目中怜惜之意,静静道:“公子心中明白,不是么?宋无叛不舍得廿八星经,又是人中枭雄,观他今日不战即认输,怎可能一时冲动,轻易就把越栖见杀了泄愤?”
略顿了顿,终于还是说了下去:“这道理属下明白,公子明白,宫主自然不可能不明白……而宫主今日明明胜局已定,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何偏偏要震断宋无叛的手掌?恐怕心里对那越栖见,多少有几分与众不同吧?”
叶鸩离沉默了足足盏茶时候,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苍横笛听他语气甚是冷静,心头微微一松,柔声道:“公子,莫要再招惹越栖见了……你就当宫主多养了一条狗罢!”
叶鸩离看着烛火,喃喃道:“只是一条狗么?”
手指轻轻靠近那团晕黄火焰,有些暖,有些和煦的倦,但伸进去,却是炙烤的疼痛。
猛的缩回手,只听门吱呀一声,苏错刀大步而入,手中提了一个包裹。
苍横笛忙行礼退下。
苏错刀道:“阿离,此处大局已定,怀龙山之事都交与你,万一应付不来,阴烛龙自会出手,再不然任尽望亦可相助于暗处……或者唐一星,他对你颇具青眼,虽不知缘故,但未必不可一用,总之,你一切小心,随机而动罢。”
他一番话不急不缓,说得条理分明,叶鸩离却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也似,浑身力气尽被抽走:“你呢?错刀,你要去哪儿?”
苏错刀稍一迟疑,道:“我去辰州,把越栖见带回七星湖。”
叶鸩离脸色苍白:“为什么?”
“他是七星湖的人。”
叶鸩离竟勉强自己笑了一笑:“宋无叛不会杀他的,你、你别去……”
苏错刀凝视叶鸩离,目中神色越来越温柔,更深藏着描摹不尽的爱惜入骨,突然将他用力抱住,拥入怀中,紧贴在自己心脏跳动的位置:“我欠他父母的性命,欠他一身内力……他却从未害过我。阿离,我亏欠了他……你可懂得?”
叶鸩离一点儿都不懂,也不想去懂,只是觉得这样的怀抱,自己绝不愿与人分享,更不要就此失去,但心中慌乱,又是彷徨无计,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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