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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六儿此番去见礼，不知是不是她的菜。

小黄大人在办公，一个寺丞和一个寺正打浑摸鱼，喝茶吃瓜子说八卦。

寺丞他说，我听亲娘的七舅老爷的二表哥的大侄子讲，摄政王要大婚。

嫁……啊不，娶谁呀？李六儿三十了，脸看上去还挺清秀像个大姑娘，不怪人家说走嘴。

好像是说龚小侯爷跟太后作了媒，选的是他表妹。

寺正就问了，哪个表妹呀？在京城里呆过一段时间的都知道，保龄侯府老夫人姐妹多，养的还都是姑娘，那年头来护国寺上香布施的闺秀逮着一个就是保龄侯小侯爷的妹子。没听方丈跟小侯爷客气时候唱的嘛：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什么每一个来都这么破费……

穆家那个。

咳，原来是当年平了狼牙寨的穆知府他们家姑娘！

然后听得屋里喀嚓一声，大理寺少卿在里面喊，再拿两把笔来！大人又把笔杆子捏断啦！

小黄大人擦着手等新笔用，心里有点儿慌。要是搁别人他不怕，过去这十几年给李六儿说合的来过不少，没一个成的。但这回不一样啊，这是穆家小姐穆婉贞！

为什么黄三儿这么慌？这就说来话长了，这穆姑娘年方十九，长得很好看，怎么个好看法儿呢？她随她爹，这叫一个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要和面若桃花眼若秋水的李六儿站一块，谁不说那是一对璧人！

但是呢，好看还不够，小黄大人知道得可清楚，穆姑娘还是个人品很好的姑娘。三年前啊，她爹刚授了知府，一家子人就一块跟去了。那地儿的知府其实不好做，穷山恶水出土匪，那城外山上呢，就有一个狼牙寨，寨子里就像那水泊梁山，算上做饭的喂马的养狗的搓澡的正好一百单八条好汉！那这些土匪呢，听说新知府从京城来，一点儿没把人家放在眼里，某一天穆小姐和奶娘去烧香，给寨子里一个喽啰见了，就给抢上了山。小姐的知府爹一听急了，速与本官点齐人马，杀上山去！晚了，万一晚了就——

晚了怎么样？

知府用力一跺脚，我怕晚了那土匪就给我姑娘打死了！

然后一队官兵杀上山去，正好见着山寨门楼上狼牙寨大当家迎风招展鬼哭狼嚎，哎哟姑奶奶求您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下来！我我我长得还不赖，愿给您端茶送水鞍前马后！

长得不赖又怎么样啊，人穆姑娘挂的就是你这个帅。于是狼牙寨就这么给端了。穆婉贞小姐行侠仗义，为老父除去心腹大患，是个好姑娘。现下里穆大人任职期满，要带着家眷回京城，怎不叫小黄大人胆战心惊。等到他姐叫他进宫赴家宴，远远见到御花园亭子里李常晏和穆小姐谈笑风生，黄三儿就更难受了。

这边厢六王爷陪着穆小姐看花，顺便聊天。

李六儿苦笑，我说你到底是中意上哪一点呀，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穆小姐眨眨眼，一见钟情呗。我就喜欢这一口，下下个月的初六是好日子，要不就把事儿办了。我嫁妆里不缺东西，都是熟人好说话，彩礼就别破费啦。

哎好吧，全凭姑奶奶您做主。我府里还有对龙凤金镯子，赶明儿送到你那儿去，算是我个人的心。李六儿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应了。

穆姑娘笑得春暖花开，怪不得娘娘说王爷您体贴呢。

过奖，过奖啦。李六儿不好意思了，不远处黄小国舅看在眼里，茶碗又劈劈啪啪裂了七八十道缝，和黄府里那只正好凑一对。

这时候小皇帝过来见到了，就扯扯黄三儿袖子。“黄大人，您在看我六叔吗？”

黄三儿点头。

“我六叔要找六婶，您觉得好吗？”

当着太后还有小皇帝的面，小黄大人打落牙齿和血吞。“好。”

“朕明白啦。”小皇帝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小国舅腿上，只要这个名分上的小舅舅不说小孩子换米之类的故事吓他，这孩子喜欢长得好看的，其实挺乐意和他在一块。皇帝坐下了，小龙爪在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块糕。“黄大人，这个给你吃。”

皇帝给的赏啊，那做臣子的必须收着，小黄大人谢了恩，就把糕接过去了。接过去第一口刚下肚，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八、 衷肠

红娘冰人惯做空，

撮合南北扯西东。

若真有灵红丝线，

不知断袖是王公！

我们呀，上一回说到小黄大人吃了块小皇帝给的糕，不出一口茶的工夫，只听得御花园游廊下那只鹦鹉怪叫“倒啦！倒啦！”小国舅就扑通一声栽倒在桌上了。其实大凡知道点小陛下德性的，现在心里就有底了。这孩子呢，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儿冒失，这不先前他打算把他母后娘娘做的花糕掰了找个花园里隐蔽点的地方丢掉——这其实挺不错，小家伙丢了几年，御花园周围别说蛇鼠毒虫，连窝蚂蚁都不剩了——他就把糕揣在左口袋里，在右口袋里呢，他也放了块御厨房的糕，自己吃。结果开了家宴，他看了杂技看皮影，看了皮影听大戏，这左右花糕啊，一不小心就拿岔了。于是那鹦鹉又唱起来啦“由你奸似鬼，也吃老娘洗脚水~~”

啊，这不对，谁给这扁毛畜生说的全本十字坡？妇孺不宜哪。

小黄大人呢，好歹也是经过风浪受过磨折的，体质比一般文人好点。魏娘娘的糕，一般弱不禁风时不时能看着海棠花吐半口血的读书人上午吃了下午就能请和尚放焰口的分量，他就是晕了那么几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月上中天，李六儿背着他，慢悠悠往宫外逛。

小黄大人挪了挪，李六儿吱声了。“醒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