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幼稚的包子脸,随着岁月的打磨,如今远远看着竟有些英气。原本脸上多余的婴儿肥也消减了,穿上一身明黄的龙服,四周有人撑着仪仗,下了鎏金的宝轿有人搭手,左拥右簇之间,也是个尊贵的帝王相了。
狐非站在窗户边,远远看着在对街视查的皇帝,没有作声。独自在客栈点了茶,坐在二楼的客房里,俯视楼下对街的一动一静。
客栈对面是间普通的宅子,死了男人,皇帝正皱着眉问询情况,在门口转了两圈才大声叫道:“令狐仪呢?把令狐仪叫来,他不是学问渊博吗,让他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立马有人低声回道:“国师这几天身体抱恙,回家中休息了……是皇上您准的。”
皇帝皱着眉想了想:“朕准的?”
“是,是皇上准的。”
皇帝摇摇头,令狐仪什么时候消失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整日跟后宫的男宠厮混,朝上那么多的人又哪有时间记得住。
“行了行了,下去吧。”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抓了京兆尹过来道:“你把这些人的身份调查清楚,整理分类好给朕呈报上来,明日上朝时朕就要看到。”
京兆尹连忙躬身领旨下去了。皇帝转过身来,四处瞥着,想找找好玩的东西。无奈凉都城的百姓早已被这骇人的噩梦吓得魂不守舍,都呆在家中跟妻儿团聚,有一天算一天的,原先繁华的闹市早已悄无声息。
皇帝叹口气,甩了袖子正准备回宫,却不经意的一眼,看见了对面客栈楼上那抹穿白袍的修长身影,顿时定在了原地。
旁边有人低声提醒:“皇上,是时候回宫了。”
“回你个头!”皇帝一脚将人踹到在地,急急往客栈二楼上奔,猛敲着狐非的房门。
狐非浅笑着开门,细细打量着来人。
“还是这么难看。”他撇撇嘴道。
皇帝愣愣看着狐非,眨着眼伸手触他的脸,待到摸到温热的面颊时,眼圈忽然通红。
“这么多年,我总算等到你回来了。”
狐非转回,给他沏了杯茶,淡淡道:“我又没死,出去玩儿了几年,现在落叶归根又回来了。”
皇帝坐在狐非对面的椅子上,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挲,欲言又止,竟是失了尊贵,又回到幼时的单纯。
“鸟人……我是说拙鸾仙童,他真的回天庭了?”皇帝终于憋出一句话。
狐非抿一口茶,淡淡地“嗯”了一声。
皇帝看了看他,低声道:“那他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狐非又好气又好笑,重重地放下茶杯,“不算。”
“可是他答应了要把你让给我当妃子的,这些年我一直记得,连宫里的男妃我都是按你的样子找的……”
“你把这事忘了吧,”狐非打断他的话,浅笑道:“就当拙鸾没下过凡间,也没给你这个承诺。以后生活该怎么继续,还是怎么继续。你当你的皇帝,我当我的游人浪子。你看,还是按原先的轨迹走的,拙鸾来不来,又有什么分别。”
皇帝不作声,呆呆看着狐非很久,忽然道:“你怎么长白头发了?”
狐非愣了愣,便见他将发鬓前的一缕白发拉到他眼前,小小的一撮,好像从拙鸾满头的银发中挑出来,给他嵌上去的一样。
明明他在的时候,自己还是一头乌发的,竟不知不觉间,几日就逼出了白发。
狐非把玩着这缕白发,浅笑道:“没事,人老了,都要长的。”
“到今年开春你才三十岁,哪里老了。”皇帝争辩道,“我天天数着你离开的日子,也才四年过二百八十天而已。”
狐非微怔,拙鸾也很快就要满十五了,早走晚走只不过几天的分别,又有什么好伤神的。
“你先回宫吧,”狐非起身道,“我想休息了。”
皇帝见他起身,知道自己也不能再坐下去,苦笑了笑:“要是别人,我早抓了他进宫宠着,只有你,我不想强迫。”
狐非不说话,起身开门。他垂首站在门口,静默不语间仿佛一棵灰色的植株,透着苍白乏力。皇帝看了又看,一瞬间觉得以前那个风流倜傥,四处浪荡带他翻宫墙的令狐哥哥,好像已经是另外一个人,而且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皇帝站在门口,良久,忽然回身抱住他,仅仅一下就分开,眼神隐着悲戚:“四年不见,你竟已经这么苍老。我还是叫你一声令狐哥哥吧,你自己保重。”
狐非头撑着门框,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手指轻轻摸上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很仔细地摩挲。
“老了吗?好像真的已经很老了。”
从不知一夜白头是怎样的情形,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不过是思念太苦,焚心催肝。
“启禀皇上,臣已查清死者身份,都是先皇在时押解人铸造陵墓的人。”京兆尹躬身立在殿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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