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赵氏就到前边吩咐晚饭去了。这里张仲允又和周氏闲话了几句。
那周氏又拿出一个小包塞给张仲允,这个包比上次的小,分量却重得多,却原来是一包金条。
张仲允坚辞不受,周氏却伤心气恼起来,张仲允只得跪着接下了。
刚刚把小包揣入怀中,就听门「吱呀」一响,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张仲允以为是母亲回来了,刚要回头说话,却猛地打住,那个人不是母亲赵氏,却是他父亲张德洪。
张德洪刚从外边回来,到后边来给母亲问安。张仲允也忙在旁边向父亲见礼。
张德洪只冷冷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父子两个一路沉默无语地来到了侧厅。这里比较清静,方便说话。
张仲允的大哥张伯让看见这个情形,心中担忧,也随后跟了过来。
张德洪坐下了之后,示意张伯让掩上门。
张仲允垂首肃立,半天却不见父亲开口。
屋里一片沉寂,只有孩子们的嬉闹声远远地从庭院中传来。
好一会,张德洪才慢悠悠地发话道:「这次到杭州,又干什么了去啊?」
「回禀父亲,谈文会友,切磋学问。」张仲允恭恭敬敬地回答。
「哼,你现在是真有本事了,切磋学问,能切磋出一个『越缦堂』来。」张德洪面沉如水,显然是正压制着怒气。
越缦堂正是张仲允和杜灵运在杭州新建的书坊的名字。
张仲允心中一凛,随即还是端端正正地回答道:「是,越缦堂是孩儿和杭城的杜灵运兄合力创建的。但父亲不必担忧,越缦堂所属意的书籍和世德堂不同……」。
张仲允还没有说完,就听「啪」的一响,却是张德洪一掌拍在了桌案上,然后用手指直指着张仲允的鼻尖。
「孽子!你帮着别人来排挤你老子,你还让我不要担心?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读书赶考,你就是这样来报答你老子的!把世德堂挤垮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不会的,父亲!」张仲允闻言抬头辩解:「世德堂主要以印制科举时文和话本小说为主,那越缦堂却是以当代鸿儒名士的诗文集传为主,兼之农桑、医药诸种低价格的日常所需类书,不会和世德堂冲撞……」
「你打算得倒好!你有这样的好主意,为什么不用在世德堂,偏要跑到外人那里折腾?哼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早就多嫌着我们了。
「你以为有我们在眼前,你那点龌龊念头就施展不开了,你就想跑得远远的是不是?我劝你早歇了这份心罢,天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不成?我看到哪里能趁了你的心意!」
张仲允一凛,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乍闻至亲之人用这么蔑视的语言来形容他的感情,还是觉得心头剧痛,一时握紧了拳头说不出话来。
张德洪看他脸色惨白,不发一言,口气就缓和了一点:「去,今天你就给我回城西收拾东西搬回家来。从此没有我的吩咐,再不许出去了,杭州也不要再去了。」
张仲允向父亲拱手道:「请父亲恕罪,孩儿不能从命。」
「你!你!你给我跪下!」张德洪气得七窍冒烟,「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呢?也亏你念了那么多年书。难道非要弄到身败名裂才肯甘休?你在这世上不是一个人啊。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旁边站立的张伯让看父亲真是生气了,忙上来解劝,一边催促张仲允跪下请求父亲原谅。
张仲允跪在了地上,却并没有服软的样子:「孩儿自问并没有做什么于心有愧的事情,不知怎么伤了父亲脸面了。」
「你、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说什么问心无愧么?」张德洪面现羞愤之色,「好,既然你不怕丑,我就明说了,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京中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站不住脚了才回家来的?」
「父亲!」张仲允声带悲切,「孩儿早就告诉过您,湘绮是为了袁大人一事抗言直辩,才遭贬斥的!朝中人尽皆知。父亲您这样无端猜测有失长者忠厚!」
「好,那我再问你,他罢官,你为啥也跟着辞官回来?」
见张仲允沉默,张德洪便接着道:「如果是因为他当年救过你,你要报恩,我也不拦你,你辞官就辞官;他生病,你说要照看便照看。现在他生计也有着落了,身子也养好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张仲允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张德洪长叹了一口气:「回来吧,听爹的话,那条路走不通的,当爹的也是为你好。回来之后,好好娶房媳妇过日子,想三妻四妾也由你,过上一段时间就什么都忘了。」
张仲允听到父亲叹息,心下不忍,但还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父亲,请恕孩儿不孝。我,不能和他分开!」
「你!」张德洪再次震怒,站起来说:「好,你不回来,我去叫他走!他放着好好的读书人不做,却非要给人当娈童!」
「父亲!」张仲允豁然昂起头来说:「他不是我的娈童……」
张仲允的申诉却旋即被打断。
「他不是你的娈童?难道你是他的娈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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