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吴邪艰难地咽下整条难吃的鱼干以后,吴三省花了一个多小时给吴邪讲解如何选地方,如何挖洞,告诉他冷空气是沉的,会聚集在低洼的地方,但是寒风会吹在高高的山坡上之类的雪地生活常识。吴邪知道这些事很重要,却打不起精神来,听得哈欠连连,不停地舔自己的鼻子。毕竟,正常的狗每天睡上十七八个小时才是正常的。哪怕吴邪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工作犬,这么长时间的纯体力劳动,他也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就在吴三省咬着吴邪的耳朵教他通过雪脊的方向识别风向的时候,闷油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
来,亲昵地舔了舔吴邪的鼻子,吴邪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暖融融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更困了,真想直接把鼻子埋进闷油瓶肩膀的毛里面睡个三天三夜。闷油瓶看着吴三省说:“吴邪困了。”
“小哥,”吴三省摇摇头,“你们从南方来,不知道这地方……”
闷油瓶难得给面子地重复了一遍:“吴邪困了。”他淡定地看着吴三省,并没有皱起鼻子或者提高声音,但是吴三省恍惚觉得,那双幽深的黑眼睛里有一种不容辩驳的神气,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吴邪立刻跟着闷油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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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了闷哈的金毛泼出去的水哟~一根毛也收不回来鸟~三叔对此表示强烈愤慨和严重抗议!
临睡之前,吴三省担心自家侄子,怕他经验不足,一宿就冻成金毛冰棍了,因此叼着皮包刚刚偷来孝敬他的一块烤咸肉,去找他们两个。此时天已全黑,除了十几只最不怕冷的哈士奇,大多数狗已经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上。吴三省转了好几圈都没看到吴邪和闷油瓶,最后,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在陈皮阿四和那个神秘人的帐篷后面,一处背风的缓坡上,找到了那个足以让闷油瓶和吴邪舒舒服服蜷睡的雪洞。
那个洞完全不像新手挖的,又深又圆,入口很小,还用树枝和雪遮得严严实实。吴三省走过去嗅了嗅,闷油瓶立刻察觉了,警惕地抬起头看着他,吴三省感觉到热气扑面而来,看到吴邪舒舒服服地枕着闷油瓶的肩膀睡得正香,就放心了,赶紧把嘴里的咸肉扔下去:“热的,给小邪,他吃不惯鱼干。”接着便用爪子将挡着入口的树枝恢复原样,又堆了更多的雪上去才离开。蓬松的雪可以隔离冷空气,是这里最好的保温材料。
吴邪嗅到肉味儿,半睡半醒地抬起头,呜呜地叫了两声表示感谢,闷油瓶忍不住说:“你三叔已经走了。”
吴邪还没有完全清醒,他闭着眼睛叼起那块还热着的肉,一半藏在牙齿里面,一半露在外面,迷迷糊糊地凑近闷油瓶,喉咙里说:“小哥,你也吃。”
闷油瓶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凑了过去,咬住那半块肉,却舍不得咬断,他的鼻子蹭着吴邪的鼻子,牙齿碰着牙齿,他甚至能感觉到吴邪柔软而敏感的舌头。
吴邪咬断了那块肉,两口吞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香喷喷的哈欠,又枕着闷油瓶的爪子,睡着了。
闷油瓶忍不住勾起嘴角,然后,几乎下意识地,他蜷起身子,用毛茸茸的尾巴,挡住了口鼻。
第24章
吴邪在一片昏暗中惊醒,羞愧地发现他身体的一些部分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昨天睡前那块肉就仿佛吃到别的狗肚子里去了一样,吴邪翻身一扑,这才发现,闷油瓶已经不见了。透过树枝,他向外望去,吃惊地合不拢嘴。
头顶的天还是灰色,但冰原尽头有一抹像刚腌出红油的咸鸭蛋黄一样的颜色,然后慢慢扩大,比顺子他们升起的篝火还要壮观,就这样,整个冰原都铺上了糖色的光,又逐渐变成金色,最后,吴邪忘记了肚子里饥饿的感觉,整个狗都陶醉在日出的自然美中,直到有一只兔子腿摔到自己面前。
吴邪下意识地觉得这是小哥带回来的猎物,雪原上的兔子又大又肥,只是非常稀少又极其聪明,捉到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也只有小哥可以办到吧!吴邪嗅了嗅,再抬头的时候,看见阿红站在他面前:“送给你。”
吴邪警惕地挪了半步:“早上好。”
阿红龇出她洁白的牙:“第一次拉雪橇吧?”
雪原上陆陆续续有狗起床,钻出各自的临时卧室,吴邪觉得安全了一些,于是点点头。他总是责任心太爆棚,对自己不能跟上小哥的脚步还要被他拖着才能跑完一天的事有点儿内疚,于是看着自己快要被揪秃了的爪子尖说:“我跑得慢。”
阿红忽然凑过来,牙齿就在吴邪耳朵边,吴邪吓了一跳,阿红一爪插入吴邪的腋下把他推到,死死压住,锋利的犬齿横在他胸前嗅了嗅,后腿在吴邪身上一蹬,纵身而去:“身上还有奶香味,哈哈!”
吴邪被踹得五脏六腑都挤在一起了,赶紧爬起来想要反驳,阿红却已经走远。几只狗闻见血腥味而来,看见是兔子腿,都想要吃,于是互相使个眼色围拢过来。吴邪本来就不知道怎么才能处理这些带血的鲜肉,但他很清楚,如果纵容其他狗抢了他第一次,那么还会有下次和下下次。他抖起毛发,摆出打架的姿态。对方刚发出一声低吼,还没来得及挪动爪子,就把凶悍的约架立刻转变成了友好的提问:“这个,你们吃吗?”
“不吃。”闷油瓶顶着一身雪珠从一堵雪墙里直直冲出来,正好落在他们中间,雪墙随着他落爪的节奏轰然倒塌,露出里面常年低温形成的冰壳子。其他狗默契而愉快地后退三步,闷油瓶看了一眼兔子腿,阴沉沉地说:“你们也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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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吴被非礼了……
吴邪觉得小哥有些霸道,天寒地冻的,有新鲜的兔子腿吃是一件好事——其他狗敢怒不敢言,只有一只体型比小哥还高大的狗站了出来,一只前爪拍在兔子腿上。吴邪知道,这只狗虽然体型大,却徒有力气,肯定不是小哥对手,但是频繁打架会让人类反感——吴邪刚要劝,闷油瓶已经毫不在意地推着吴邪向**的队伍走去,“为什么”还没问出口,吴三省已经抄近道奔过来:“小邪饿不饿?”
闷油瓶看了吴三省一眼,阴郁地低下头,吴三省撞了撞吴邪的肩膀:“路上有机会给你找点儿吃的。”吴邪脸都红了。他是一只导盲犬,习惯少食多餐而不是每天一条冻得硬邦邦的鱼,此前他没有从事过重体力劳动,不知道如何分配这点儿少得可怜的能量,看这幅情形,是一定没有早饭的,对于一条从城市里来的金毛来说,残酷的考验刚刚开始。
那红的像刚腌出油的咸鸭蛋黄一样的太阳……吴邪回想着,把套索在身上紧了紧,暗示自己已经吃过了早饭。
顺子挨个拍了雪橇犬的头,检查他们的套索。早晨的狗力气最足,队伍一旦开始走,就两三个小时不会停歇,当神秘人和陈皮阿四坐上雪橇之后,口令从头狗那里依次传了下来:“路上会有雪缝和大沟壑,都把脑子放清楚点儿!”
深呼吸。沉下气,用鼻子吸气,用嘴呼气,否则冰冷的空气会让肺里像着了火一样痛,吴邪尽量舒展自己的前臂,让后脚的指甲深深抠进雪面,蹬,跃,向前,追着小哥的尾巴尖,一直向前。
雪橇队伍中的领头爬犁通常消耗最大,道理类似人类在长跑和竞走运动中的领跑者,出尽风头却拿不到金牌,而极地雪橇则更残酷一些,如果不进行轮换,总是处在第一支队伍里的雪橇犬很容易累死。好在吴邪他们今天按顺序退到了第三位,可以说是最轻松的位置,甚至让吴邪隐隐有了他已经适应了拉雪橇工作的错觉。
追着小哥的尾巴尖,一直向前跑……
忽然,一向沉稳的小哥脚下步子乱了起来,连续两个小而急速的脚步调整,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拍在吴邪脸上,吴邪只能摇动身体才能看清前面的路。怎么回事?小哥是崴了脚吗?吴三省大吼一声:“保持节奏!”
其他两只也偏离了重心的狗这才找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吴邪身后的猎狗碍于这是吴三省的大侄子才没有骂出口来,只是低声嘟囔:“**孩子,跑都不会跑。”
吴邪没有还嘴,因为小哥转过头对他轻轻呜咽了一声,似是安慰,似是安抚,更多的是警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多想,从前面传来了新口令,吴三省大声和前面的狗确认了两遍,向下传:“准备向左大转弯。”说着,冰面慢慢倾斜了起来,吴邪抬头看,深深倒吸一口冷气,冰原果然是有太多大秘密,他们右侧的广袤平原不见了,换上的是一艘黑黢黢的大船,像标本一样被冰封在那里,倾斜下压,而大块大块的冰已经长年累月地把它浇筑成了永远不可能解冻的大型雕塑,就好像是一个海浪正要吞没大船的瞬间被人摁了暂停键。
不过,陈皮阿四的命令是左转弯,吴邪眼看着第一支雪橇已经成功顺利地转向,正跟着小哥和三叔一起调整身体的角度,忽然,第一支雪橇遥遥地晃动了几下,竟然就在眼前消失了!
顺子绝望地叫声被寒风吹散,吴邪勉强才听到“冰缝”两个字,只见第二支雪橇的队伍开始急刹车,人仰狗翻,物资顺着光洁的冰面嗖嗖地远去,被压在雪橇下面的狗玩命挣扎。吴三省嘶吼着指挥他的手下把第三支雪橇强行拉得更向左边,直冲一片镜子似的冰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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