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降国君主的妃嫔媵嫱,年轻貌美者辞楼下殿,成为胜利者的禁脔。倘周郎战败,二乔困锁铜雀台;石崇失势,绿珠唯有坠楼明志。不说前代,孟昶暴死,花蕊夫人委身赵匡胤,以全家室。
“侯爷稍安勿躁,夫人可能只是在街道巷陌上稍作停留,才至今未归。”管家也有些局促。
“你下去吧,更深露重,早些歇息。”李脱力般跌坐在椅子里,倦倦得摆手吩咐他下去。
李煜攥紧了拳头,也不敢再大声辱骂。曾经的他多么张扬恣肆,欢欣便纵情大笑,悲伤便放声痛哭,得意便持觞劝酒,从未掩饰也不必压抑自己的情感。如今寄人篱下我为鱼肉,祈望如此随性的生活却是奢求了。
妻子受辱的羞耻愤恨,忧谗畏讥的提心吊胆,灭国丧家的沉痛无奈,在酒阑灯炧人散月明的深夜变得无比鲜明,是扎在心间的针芒,是烙在脊背的刺青,折磨得他精疲力竭却又辗转难眠。
也许是因为坐在坚硬冰凉的椅上,他睡得极不安稳。
浅梦中仿佛有只温柔的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拭去泪痕。那方锦帕散发着幽幽的沉水香味,李煜无端觉得安静平和,永远不想醒过来。一旦睁眼,他便要独自面对荒诞的世界。
江南的日子。
他体质虚弱,容易感染风寒。有一次全身高热,烧得他不省人事,镇日卧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女英的手,轻轻地将冰凉的毛巾敷在他的额上。
他觉得舒服,眉头也渐渐展开。那双手不厌其烦得为他更换毛巾。他昏睡了三天三夜,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醒来的时候,罗帐昏昏,不辨光景,寝殿里静得落针可闻,阒无人声。
女英坐在脚踏上,上半身趴在床沿,闭着眼,秀长的睫毛下有一片浓浓的黑眼圈。李煜温柔地笑了笑,怜惜地为她披上了一层薄毯。
毯子触到她的一瞬间,女英就惊醒了。将醒未醒的大眼还蒙着一层水雾,灵动的眼瞳更显得水光流转,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李煜看到她不知所措,笑容咧得更大,用手勾了勾她的鼻子:“怎么了?看到我活过来,吓傻了?”
女英定了定神,确定眼前眉开眼笑的人是她昏睡许久的夫君,面上惊喜的表情一闪而过,旋即嘟起嘴,作势便要打李煜:“你倒是睡得舒坦,平白让人家担惊受怕了这许久的,还敢嬉皮笑脸!”
骂声里有了哭腔,又像是笑。
李煜匆忙捉住了女英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
“你放开!一觉醒来倒成了个登徒子德行。”女英嗔道,稍稍用力想将手抽出来,不料却被攥得更紧。
李煜含进了小巧的指尖,用舌尖与牙齿吮吸轻咬。女英的手指修长匀称,时时修剪的指甲光洁圆润,像海滩上被海水冲刷打磨的珠贝般,玲珑剔透。
李煜闭起眼,专注地感受着唇齿之间细腻的肌肤与味道。那一刻脑海中想起的,唯有地老天荒。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那些家国天下,野心权欲,兵戈征伐,统统与那时的他、她无关。
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高大的背影,属于这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健硕结实的男人身躯。笼罩在这片强势阴影中的,是一个柔弱娇小的女子身形,被牢牢地禁锢在男人胸前臂间,作着无力的反抗挣扎。
“女英。。。。。。女英。。。。。。”李煜痛苦地呢喃着,突然发觉,被泪水浸湿冰凉的脸颊上有温热柔软的触感在流连。
冷与热的刺激太过明显,他不适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文浅笑的脸。
☆、秉烛而谈
眨了眨眼,李煜终于看清眼前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开封府尹兼中书令、当朝圣上同胞亲弟,晋王赵光义。
对方正含着兴味盎然的微笑,定定看着他,仿佛发现了什么他身上极之有趣的事。
李煜却没那么轻松,女英深夜未归,毫无音信;晋王漏夜前来,侍从皆未通传,所为何事。他没时间也没心情去猜,下一刻他便起身见礼。
只是他坐睡已久,腿脚酸麻,突然间起身两脚绵软无力,正要狼狈地栽回椅子里,就被一双坚定有力的手臂扶住。
两人此刻的动作颇为尴尬。
李煜的一只手臂被托住,肘部被光义的手攥住,对方用了些手劲,李煜觉得吃痛,又不敢出声斥责。而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背后,稳稳地揽住了腰,虽然隔着几层衣物,但是被陌生男子搂腰的感觉太过奇异。腰部又是他的敏感地带,李煜觉得那里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接着他的全身不自觉地紧张绷起。
呼吸相闻,李煜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气,想起刚才摩挲自己脸颊的锦帕与流连不去的温热手指。
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里跳跃出来。脸颊早已飞上了两团粉晕,衬着玉雪洁白的肌肤,仿佛春风中在枝头初绽的粉樱。
光义看到羞涩而又茫然地注视他的重光,露出孩子般懵懂无知的表情,脸上的绯红却诚实地暴露了他的紧张与窘迫。
光义想起宴席上执拗地不肯夸赞赵匡胤诗作的重光,他是这么倔强,认定了的事便绝不改口迁就。他知道他不肯欺骗自己,所以也不屑欺骗他人;而他在险恶的官场上习惯了欺骗他人,骗着骗着就把自己也骗了进去。
五代十国,兵火连天,战乱频繁。而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就是乱世的铁律。宋朝建立之初,他并无军功。节度使都是战功赫赫的从龙功臣,虽远在边疆,仍然嚣张跋扈,从来不将依附于赵匡胤的他放在眼里。那些表面上的恭敬,都是看在他哥哥赵匡胤的面子上施舍的,从来都不是他自己挣的。
他只能从在京文臣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宦海沉浮这些年,他在开封府尹的位子上如鱼得水,在官场上混得游刃有余。不被人杀,便要先下手杀人;不为人害,便要深藏城府、步步算计。笑脸迎人、见风使舵,是他的处世哲学;拉帮结派、巩固势力,是他纵横朝堂的手段。
当年他伙同赵普,密谋陈桥兵变,给赵匡胤黄袍加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登上至高宝座、坐拥万里河山。赵匡胤犹疑软弱,绝非谋朝篡位之人,而他要想出人头地、名垂青史,便只有依附赵匡胤一条途径。
现在四海局势基本稳定,国内政策与民休息,而他也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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