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明鉴,此药会令人昏迷,对服药之人的身子多少有些影响;只要短时间内服用解药,应是无碍。”程德玄又将另外一只瓶子放在书枱上。
“如此应是万无一失了。”光义暗暗捏紧了拳头。韬光养晦,筹谋多年,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斧声烛影 一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前朝香山居士如此称道冬日饮酒这件雅事,江南温暖湿润,冬日亦极少见雪。至于千树万树枝头的“梨花”,抑或窗前西岭的那抹“苍白”,李煜能感触到的,只是单薄纸页上几点墨迹。雪于他而言,或是砌下落梅一般芜杂纷乱,或是晚妆初成的宫娥肌肤一般洁白无瑕,或是逐浪行舟时卷起的千层水花。
未料到人生第一次赏雪,竟是在一个作客他乡的不眠夜晚。
十月二十日晚,开封大雪。纷纷扬扬的雪隐谧了白日里的喧嚣聒噪,整个宫城安静得好像死了一样。仍旧歇斯底里地下着,仿佛所有属于这座皇城的肮脏龌龊都被涤净,所有平静表面下激荡着的暗流汹涌都被安抚。
万岁殿中,烛光昏黄而温暖,无论是轻纱帘幕、书案座椅,都笼罩在一片平和安详之中。
榻边有两人执壶对饮。
李煜有些分不清面前的酒杯是一个还是两个,只是盲目地喝下赵匡胤递过来的酒。
酒很烈,滚过喉咙的时候有辣辣的疼痛。但是他是喜欢这样沉默的对酌,烂醉的赵匡胤起码不会绞尽脑汁地折辱他。
李煜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男人曾暴怒地声称卧榻之侧容不得他人酣睡,然后挥师南下一举荡平江南。而归为臣虏后,夜夜睡在他身侧的岂不是自己。
恨,自然是恨的,因为那些加诸心理与躯体上的痛苦。可他有时候也会觉得他是可怜的。被酒精麻醉了的双眼空洞无神,只是一具充满酒气的行尸走肉。沉溺在半杯清浅的世界里,也只有迷醉的时候,天下疆域、风雨水土都是归他所有。
在这仅有的一点上,他和他是相同的。就像他一闭眼,就是江南的落花流水、天上人间。
李煜本就不善饮酒,三杯下肚之后,胃里只觉得烫得好似要烧起来。
中原的冬天来得早,宫中十月底已经供上炭炉,熏得殿内暖意融融。烈酒入腹后四肢百骸都变得燥热,李煜索性只穿了一件单衣。
赵匡胤平素自诩喝酒海量,谁知今夜三杯过后,竟感到有些头晕目眩。肢体的平衡正渐渐失去,他觉得自己正处于强烈颠簸的小舟上。胸口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大力攥住,呼吸慢慢变得困难。
他平素习武,毕竟体格强健,努力镇定,坐下调息。头晕胸闷的感觉才稍稍得到缓解。
他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今晚的酒一定有问题。
而自己一旦驾崩,最直接最大的获益者就是他的亲弟弟,赵光义。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光义竟然如此迫切得想要这个皇位。他自问待光义不薄,迁都失败后,虽然觉察到光义在朝臣中可怕的影响力,试图通过扶植光美与他分庭抗礼。他天真得以为,假以时日,光义又会变回乖顺温驯的弟弟。他错得离谱了,甚至在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前,光义的野心就开始滋长,自己的荣宠与放纵毫无疑问让他变得更加有恃无恐。
现下他在迷蒙与清醒间苦苦挣扎,自己那个亲弟弟恐怕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明日的登基大殿吧。大宋皇帝在寝宫中“暴毙”,皇弟晋王临危受命,挺身而出主持大局,总揽朝政于风雨飘摇之际,受到众多开国功臣首辅死谏,勉为其难登临大宝。多么精彩的戏码!十六年前的好戏,今又重演,想必他已是轻车熟路。
李煜只觉得手腕一痛,就被一个滚热的胸膛拥住。不知道是因为药力还是酒力,他像一只乖顺的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斧声烛影 二
这场交欢更像是最原始最野蛮的侵占,是最后绝望来临之前的狂欢。
背后忽然传来细微的风声,赵匡胤本能地抽出身旁的佩剑,剑风呼啸,李煜觉得有冰凉的金属贴着自己的脸颊迅速划过,一缕轻盈的发丝随着剑锋飘然落地。
堪堪挑开了来势凌厉的一击。对方偷袭未果,马上抽回长剑,蓄势又向赵匡胤刺来,这一击果断决绝,直取他的咽喉。
剑险险地停住,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赵匡胤的剑正架在李煜的脖子上。
薄薄的剑身在赵匡胤的眼皮底下颤动,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来自利刃的,凌冽的寒气与杀意。
这可能是他南征北战的一生中,第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
“三哥好算计。”又是一阵晕眩,赵匡胤勉强定了定心神。
“惭愧惭愧,自是比不得二哥机变。”
“筹谋日久,关键时刻却犹豫不决,这可不像我杀伐狠厉的三哥啊。”赵匡胤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二哥还有什么遗言,光义一定替二哥完成。”光义语气平静,握剑柄的手却被细汗浸湿。
之前他一直躲在殿外,眼睁睁看着赵匡胤喝下一杯又一杯酒,酒里有霸道的麻药,他有信心让强壮健硕的赵匡胤昏倒。但是酒过三巡,赵匡胤却没有任何眩晕的反应。光义虽然心急如焚,直欲冲将进去,但却首鼠两端,游移不定,担心的就是眼下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一旦自己撕去所有伪装,彻底摊牌,他的哥哥极有可能孤注一掷,以重光的性命相威胁。
若真是这样他该怎么办,眼看重光血溅三尺再手刃仇人,还是就此罢手功败垂成。他一直刻意回避这样的问题,不愿去想,不敢去想,也无法可想。
当他看到李煜瘦弱的身躯在赵匡胤的怀中蜷成一团,双臂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拥住虚无的温暖,指甲深深嵌进臂上肌肤,秀气的眉蹙结在一处,苍白的脸泛出潮红。光义只觉得每一针都像刺在他的心口上,他的眼中、心中只是他痛苦喘息的模样。
他再也不能克制冷静,理智在一瞬间被碾成碎屑灰飞烟灭,他决定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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