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着步子,下着楼梯,至于自己为何会下楼,到现在都还未想清。将脚步顿在楼梯口,让目光如猎鹰般扫过二楼或坐或站的各个身影,几乎是刹那间便确定,那窗前二男一女里,独坐一边的,就是自己未曾谋面的“未来夫君”。
只见那人右手摸着茶杯,左手手指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低压着声音,与对面的两人论着事,聊着天。那偏瘦却不显柔弱的身材,苍白却不乏英俊的脸,不可否认,是豆蔻少女所日思夜梦的理想夫君。当然,那少女中,并不包括自己。
再细看看那人儿,表情严肃,剑眉微皱;桌上的左手背,依稀可见新生皮肤的嫩红;吐纳气息,有着种明显的重伤未愈或旧疾沉积。看来,即便让贴身侍女换上自己的衣物,替了自己,这娇贵的王爷还是没能摆脱受伤的命运。而他的身边……细看了看那一桌唯一的女子,面庞陌生,无伤无病。新欢?旧好?感到讽刺?为她不值?还是……该感慨自己的命?
思绪万千之际,余光瞟见那冀王掩唇轻咳了几声,趁对面的人儿未注意,便将掩唇的手收回袖内,再度伸出时,已是普普通通干干净净。可凭着柳雁雪多年行医的经历可断,那泛红的掌心,定是因刚拭去了血迹。心头一跳,竟判不清自己的情绪。
“观殿下的举止吐纳,定是心肺伤损未愈,”看了看其斜对面的女子,意味深长,“伤愈之前,殿下还是凡事都节制点为好。”愣了愣,也不知为何自己要酸酸涩涩地说出这番话语,心头叹了口气,提声,下拜,行礼,“民女参见冀王殿下。”
无奈地看了看周围人惊奇、诧异的表情。
“……免礼”这让所有人都晓得自己身份的举止,定是故意。还有,节制,节制什么?瞧见卫安似笑非笑的脸,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冤屈。
无数下拜的身影,无尽参见的声音。面对这有生之年第一次这么多人拜自己,贺昆槿很想寻个暗道,远遁而去。
“各位都……”这礼都行完了,难不成还得说无需多礼?“无需多礼……”真心后悔自己没好好学过礼仪规矩,“本王……”真乃拗口的自称,“今日和大家一样,都只是来看看凯旋而归的定远军……”然后呢,说些啥?难不成说,本王很想让你们将刚才的一切忘记?
翘翘嘴角,得逞的笑意,“民女恰在楼上订了个雅间,不知殿下可愿赏脸?”
“那便先多谢姑娘了。”这是解围还是捣乱?自己是该谢还是该怪?
……
秀白的指尖拎起一旁的茶盖,轻轻地将茶壶盖上,用沸水慢慢浇灌。一举一动,清新淡雅,灵巧自如。似乎这不只是沏茶,更是创作,更是艺术。
贺昆槿静静地坐在一旁,任由那优雅的动作,将自己繁重的心灵涤荡。
无言,无声,四个人儿,一间房。
待茶已品了甚久,腿脚已坐地发麻,卫康这才斗不过那两位的定力,率先打破了这沉寂,“不知姑娘是如何知晓殿下身份的?”
勾唇一笑,将那青涩的少年晃了个心神激荡。“定远军入城之时,雪香阁满座的宾客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向窗外,唯独在座的三位仍旧低头论着自己的事儿。况且,”指了指卫康腰际的佩剑,“这剑。公子虽落座于殿下对面,却依旧手不离剑,随时警惕着周围,不难猜测,公子是殿下的护卫。”
贺昆槿抿了口茶,欣赏着对面人儿的侃侃而谈。点点头,嗯,很好,编得好,继续编。
“可即便是护卫,”并未注意到贺昆槿勾起的嘴角,“在这天子脚下,如此草木皆兵的也着实少见。由此可测,公子所护卫的人不但身份非凡,而且常有性命之忧。如此推断,不惊奇于定远军归京,身份非凡而又常年危险相伴,与之最切合的,便就只有不久前先于定远军一步归来的冀王殿下您了。”
“厉害!”欲拍掌惊叹,却被身旁的姐姐一个眼神吓住。
“相传柳相幼子精通医道,妙手回春,其独女也自幼习医。今日一见,发现柳姑娘不但医术精湛,还伶牙俐齿,冰雪聪明呐。”卫安挑衅地挑了挑眉,却收到贺昆槿一个责怪的眼色。
手下一抖,一滴茶水溅出。“敢问这位姑娘是……”他们竟已知晓自己的身份?那今日来此众所周知的雪茗谷旗下产业,是巧合?是刻意?雪茗谷和阿娘……深深的后怕。
“奴婢是冀王殿下的贴身侍女,名唤卫安,”用眼神指了指弟弟,“这位是家弟,卫康。我们姐妹二人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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