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林言带着出战的军士操练,又反复与几个队正对即将打响的这场仗进行推演, 就连一应后勤都亲自过问了,可谓是做了他认为能做到的最万全的准备, 如今就等着顺王一声令下,他们好全员开拔,为百姓除掉这伙毒瘤, 也一扫巡城卫守城卫都是少爷兵打不了仗的名声。
因此林言听到自己期盼了好几日的消息顿时难掩激动, 平日里无甚波动的神情也露出些喜悦来,微微翘着唇角道:“回殿下的话,殿下让器械司新制的劲弩极为好用,两军交战时不用太好的准头, 就可以重创敌军, 再配合殿下让器械司制的新刀,巡城卫守城卫的军士都对此次剿匪极有信心, 成日嚷着要多砍下几个匪寇的头颅,好立下军功参加殿下亲设的庆功宴。”
一说到打仗, 林言的话就格外多,不等谢景安夸赞几句,就接着道:“因这些军士惦记着要参加殿下亲设的庆功宴,操练起来就格外卖力,虽才十来日功夫,但有不少底子好的渐渐恢复了些从前的本事,能在末将手中走几招了。”
能在林言手里走几招,虽算不上什么高手,但对付些武学不精纯靠自身蛮力的普通匪寇也绰绰有余了,谢景安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如此便好,那本王就等着林将军和众军士凯旋,亲设庆功宴了。”
……
林言带着数百巡城卫守城卫的军士出发剿匪,没两日秦总管物色出的人也押着几十车送往宫中的节礼,在宿卫的护送下同姚斌一起前往沧州,坐船赶往长安。
秦总管不愧是个能干的,在谢景安严重稀缺人才的情况下,硬是从一干扈从中挑出一个五官清秀,口齿伶俐,看着就让人觉得乖巧喜欢的扈从。
那扈从比崔同大些,但个子却不高,依旧一副孩童的模样,只是说起话来十分有条理,在谢景安面前虽有些紧张,但口齿清晰,绷着指尖将话逐字逐句的说完了。
谢景安虽有些惊讶秦总管怎么挑来挑去会挑出这么一个孩子来,但秉持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谢景安将满心的疑问都压了下来,好生的将那孩子夸赞了一番,才让人退下去准备,将秦总管揪到面前问他是怎么挑的。
秦总管自那天被谢景安驳回他回长安的请求后,虽热泪盈眶了一番,但到底还是恢复了一张波澜不惊的冷淡神情,拱手道:“回殿下的话,小的之所以会挑这么个孩子送节礼上长安,一是因他年纪虽小但机灵聪慧,定能将殿下这些日子的难处,以及殿下如何用心治理封地的事宜原原本本的说与惠妃娘娘听,二是因为,王府人手不足,殿下手中也没有多余的人手能指派给小的。”
秦总管前一句谢景安还听的认真,后一句顿时哑口无言,还颇有些无语,他虽是人手不足,但总归机灵些,说话懂进退的大人还是挑的出来的,怎么他谁都不挑,偏偏挑出这么一个孩子来,还是个往常他见过,却不怎么熟悉的孩子。
这次送节礼关乎他能不能将莫州的名声打出去,秦总管这样做,实在太让他心里没底了些。
只是事情不能仓促定论,因此谢景安虽有些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此次远送节礼进长安,是本王自之藩封地后头回给宫中送节礼,关乎着本王的礼节和孝心,即便再重视也不为过,秦总管为何会选出一个孩子?”
面对谢景安带着些质问的语气,秦总管显然是早有准备,面色都不变一下,缓缓的道:“正是因为小的知晓此事干系重大,才挑了这么一个孩童,不然怎么显得出殿下在封地上的难处,和处处捉襟见肘?”
秦总管这话实在太婉转,谢景安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卖惨啊。
难怪王府里那么多成年人不挑,偏挑了这么一个瘦弱看着就不顶什么事的孩子,不过也是,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原主当初之藩时的确太仓促寒酸,若不是惠妃把自己的家底掏出来给了原主些银两,只怕他刚穿越过来别说吃肉喝汤了,连饭都吃不起。
他记着每个亲王之藩封地时户部都要拨一些银两的,虽说他现在手头没那么紧了,但白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更何况本就是他的银子,他是傻了才不去争取。
林言带兵剿匪,节礼也出发运往长安,谢景安的计划表上顿时少了两桩大事,只是除却这两件事,他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继姚斌之后,跟他买了各个州县区域销售权的世家们终于陆陆续续的将银粮布匹等物运到莫州了。
这些时日的莫州是几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热闹,从王府大门外开始,运银运粮运原材料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排了一条街又一条街,竟是都排到城门外去了,不止守城卫的军士看的纳罕不止,百姓们更是看的稀罕不已。
除了在器械司做工出不来的工匠青壮,留在屋里的老老少少皆出来看热闹,就连一向不轻易露面的女眷也在家中男丁的陪伴下走上街,看这百十年难遇的热闹场景。
“这马车真多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马车呢,听说都排到城门外去了,怕不是有百十辆?”
“可不是?听说这车里运的都是银子呢,瞧这车辙印深的,这么多马车加起来该有多少钱啊。”
“管他多少钱呢?反正运往王府的肯定都是殿下的。”
“殿下真有本事啊,居然能从商人钱袋里抠出那么多钱,都说奸商奸商,我只听说商人都是从别人口袋里掏钱的,还没见过往别人口袋里放钱的,你们说殿下是给这些奸商卖什么东西了?竟然值那么多钱?”
“还能是什么东西,你们没听传闻吗?殿下领着工匠造出好多稀罕东西哩,听说这些奸商争着抢着要从殿下手里买,不然会那么大方运来这么多钱?”
“难怪有这么多马车,殿下可真有本事,要是我也会造东西就好哩。”
“你个憨小子,还想跟殿下比,殿下多聪慧的人,是文曲星下凡,你就别惦记什么稀罕东西了,还是赶紧长一长,好到殿下的工坊里做工,殿下的工坊不止发工钱还包一顿饭哩,那么多的工钱,干不了几年你就能盖屋子娶上一房媳妇了。”
“我才不去工坊里做工,我要去参军,当殿下手里的兵,林将军已经带兵出发去剿匪了,听说剿完匪回来殿下要设庆功宴呢,我还从没见过殿下,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剿匪立功,这样我也能见到殿下了。”
“你这个混小子,当兵有什么好,还不如在殿下的工坊里做工,俺有一个侄子就是在工坊里做工,听俺侄子说,在工坊里干好了一样能见着殿下,凭手艺就能见殿下的事,你干啥非要上赶着卖命。”
“光有手艺有什么用?又没好看的衣裳穿,你看那些老爷兵,衣裳好看,腰上还挎着刀和那怪模怪样的武器,看着就威风,我才不做工,我就要当兵。”
站在街边的百姓兴高采烈的议论着这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唯有两个身着青袍,外披氅衣的年轻人静静听着不曾言语,半晌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个更年轻长的和善些的青年对身旁一老汉道:“这位老丈,学生方才听老丈说这些马车是因顺王的缘故,不知这顺王是开了什么工坊,又做出什么东西,才让这些商贾千里迢迢运来这些银两采买。”
老丈正与八岁的小孙子争论的面红耳赤,陡然被这年轻人打乱,不禁有些怔愣,又见年轻穿的干净厚实说话彬彬有礼,便知这年轻人定然出自殷实人家,还是个读书人,不由得有些紧张,手脚也不知怎么摆了,咽了又咽口水才有些忐忑的开口:“俺就是个侍弄田地的庄稼汉子,当不得小郎君的称呼,小将军喊我李老汉就是,至于这马车,的确是顺王殿下引来的,听说顺王殿下如今已经开了十来个工坊,有做酒的,有做那带着香气的胰子的,还有什么窝窝煤,好闻的香露,听说殿下还让人制出琉璃了,一个比一个值钱哩。”
酒,胰子,香露,琉璃,还有什么煤?顺王不过至封地才几个月,竟然制出这么多东西。
青年大感意外,忙谢过老丈,便转头与同伴交汇了一个眼神,随后逆着人流挤进一个人流比较稀少的小巷,低声说起话来。
年轻些的青年道:“看来恩师所言不虚,这个顺王果然是在韬光养晦,这些东西一听就不是一日两日能制好的,只怕顺王早在长安之时就让人悄悄弄了方子,只等之藩后就大展拳脚。”
另外一位青年道:“严弟所言有理,怪道恩师如此推崇,这顺王果然有明主之相,只是光凭百姓三言两语有些偏颇,你我二人还是在城中再盘桓几日,观察一番再去拜见恩师。”
姓严的青年点头应道:“愚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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