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恍然之后依旧为难,毕竟他们身家虽丰厚,但大多是庄子田产,即便是现银,却也不多,想要拿出这么多银钱,几乎是天方夜谭,即使他们舍得将铺子田产变卖,也不是那么快就能找到卖主,拿到银子的。
众人思虑之后,皆看向被公推出来的人,那人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又见谢景安心情甚好,便大着胆子道:“殿下所说,某明白,也为殿下能为草民们着想,不甚感激,只是这么多银钱,草民们一时拿不出,还望殿下给草民们想个法子,草民们必将感恩戴德。”
谢景安早等着他们这话了,闻言笑容更深了些,轻轻道:“单凭一人之力想拿出这么多银子自然不容易,可要是人多了,不就容易了?”
第135章 油盐不进
“可要是人多了, 不就容易了?”
世家们设想了许多顺王的回答, 或是固持己见, 不肯退让一步的, 或是受他们胁迫, 不得已放低一点价钱的, 可任凭在场的人精怎么开动脑筋,都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法子,不由有些目瞪口呆, 也颇为气愤。
毕竟这个法子,实在太缺德了。
一山不容二虎, 但凡家里有些底蕴的, 哪个不是一个人当家做主,若是有人能分庭抗礼, 那必定是斗个你死我活, 顺王这样做,岂不是明摆着要他们互相猜忌?
难怪顺王会这么大方, 这么价值连城的方子都舍得交出来, 原来是既赚了银子,还在他们中间埋了隐患, 当真是一举多得啊。
众世家方才被谢景安胡萝卜吊着有多激动, 这会儿就有多生气, 以及犹豫,毕竟这主意虽缺德,可那利益, 也是实实在在的。
世家们纠结不已,商贾就没这个烦恼了,毕竟他们无权无势,唯一有的只是银钱而已,即便他们联合起来,最多也是分赃不均,可没有世家会出现的顾虑。
因此商贾几乎未做考虑,几乎是谢景安此话一出,不过在脑子里转了个圈,就站起身表态了:“殿下此法真是解了草民的燃眉之急,草民不胜感激,也觉得此法极好,决议现下就签下契约,只是这银两一事,还需与家父商量,殿下看……”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姚斌那个如出一辙的儿子,姚金。
姚家人本就生的白胖一团和气,如今谢景安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可亲,笑容也忍不住亲和了几分,温声道:“姚员外身具慧眼,姚公子也不枉多让,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姚公子能有此决断,本王甚是欣慰,这就让人将契约呈上来,供姚公子签押,至于银两一事,也好说,毕竟不是几两几十两,这么大的数额,即便是父皇也要好生斟酌,姚公子签押之后尽管去商议,只是时间不能过长,这耽搁一个月,可就少赚一大笔银子,如今河道也开了,往返长安不过月余的功夫,本王希望在春耕之前,能得到姚公子的回音,也好让本王有个准备,姚公子以为如何?”
谢景安这番话几乎是面面俱到,姚金自然不会反对,还很是受宠若惊的道:“草民觉得甚是妥当,一切就皆以殿下所说。”
谢景安就喜欢跟这样的人合作,当真是痛快,心中一高兴,就忍不住又夸赞了姚金几句,而后一摆手,站在他身旁时刻关注着的崔同顿时明白过来,微微一躬身退下去去取契约,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放在红漆托盘上呈了上来。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商贾顿时坐不住了,生怕落后一步会失去这么个赚金山银山的机会,连体面都顾不得了,忙一窝蜂的往谢景安身前挤,提高了音量伸长了脖子争先恐后的表态。
谢景安被他们震耳欲聋的声音吵的太阳穴直跳,若是往常定然要发作一通,只是如今赚钱要紧,他也舍得下身为藩王的矜持,生怕这些人后悔一般,将崔同以及身边的下人指挥的团团转。
呈契约的呈契约,递笔的递笔,按手印的按手印,直忙得不可开交。
谢景安是神清气爽兴高采烈了,可世家这边却是一片愁绪,毕竟这么大口肉就在眼前,他们却顾忌良多不敢吃,只是又眼馋的紧,因此滋味极其不好受。
众世家先是沉寂了一会儿,到底有人忍不住,小心的向谢景安的方向张望了一眼,见那边正热闹着,注意不到这头的情形,才压低声音道:“诸位有决断了吗?依我看,顺王说的法子不是不行,谁家还没有几个要好的世交和姻亲,旁的人信不过,可这样知根知底的人,总归是能一试的吧。”
一试是能一试,可就害怕钱财迷人眼,倒头来姻亲做不成,连钱财也空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众人叹气一声,犹豫不已。
原本方才说话的人已经有些决心,这才忍不住出口试探一番,而今在看到众人这个态度后,不禁后背一凉,又打了退堂鼓。
就在众人迟迟拿不定主意时,一直沉默的陈老太爷却忽的站起身,也不见他说什么,只缓缓的往坐在上首的谢景安走。
众人不禁一怔,却没多少惊讶,毕竟莫州就那么丁点大,只要是个消息,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传的满城风雨,前几日陈老太爷领着陈家的两个子孙才上了顺王的门,后脚城里就传开了,陈家投靠了顺王。
听闻这个消息后,有人鄙夷,却也有人羡慕,顺王虽说封地贫瘠,却到底也是个藩王,再者能赚银子,跟着这样的人,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个决心,得益的同时,不是没有风险,虽说大家面上没说,但在众世家眼里,顺王俨然是半个敌人了,既要利用,又要防备,因为谁也不知晓下一个刘家会是谁。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众人看着陈老太爷缓缓的往前走,眼见着离顺王不远了,终究有人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嘲讽道:“某些人啊,自从跟了个主子,胆子都不一样了,这么豁出脸皮的事也做得,也不怕夜里睡觉,祖宗会找上门来讨说法,虽说家道中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这么将家业拱手让人,还有脸面对列祖列宗吗?不怕死后被戳脊梁骨吗?”
这话说的实在太重了,完全不像一个世家子弟能说出口的话,不止陈老太爷脸色变了,就连其他世家都面色一沉,同时心里咯噔一声,正要赶在陈老太爷前面斥责,谁想才吐出一个字,陈老太爷就阴着脸说话了,“我道是谁口不择言,原来是江家的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就连江家长辈都不敢这般同我说话,你又是谁?既然你家人没教好你,老朽身为长辈,也只好拿出个长辈的样子,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了。”
陈老太爷执掌陈家数十年,也就是这些年不理事,平易近人了许多,才显得慈眉善目,可如今严肃起来,顿时不怒自威,手里拿着根拐杖,直让人感觉拿了祖宗家法一般,下一刻就要敲到人身上。
莫说是出言讥讽的江家子弟,即便是其他人,也忍不住眼皮狠狠一跳,下意识的瑟缩起来。
旁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直面陈老太爷怒气的江家子弟,他仿佛是看到了祖父瞪着他般,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色厉内荏道:“你……你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这里不是你陈家,不是你轻易可以撒野的地方,这里可是顺王府,若是你当着顺王的面打了我,你看顺王会不会偏袒你,比起你陈家没落了,我二伯可在长安做着大官呢,还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比起江家子弟的紧张防备,陈老太爷可谓是平静多了,冷笑一声道:“江公子怕什么,老朽既不想骂你,也不想打你,只是想告诉你一句,你方才有句话说错了,若是让顺王知晓了,只怕这次商会,你江家不止入不了,还得背上诬陷非议顺王的罪名。”
听到入不了商会,还要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江家子弟本就激动,越发急了,恼恨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曾非议过殿下半句,你不要仗着年纪大了,就这般胡言乱语,你是陈家的长辈,可不是我江家的老太爷,你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
江家子弟话说的硬气,可心里委实有点心虚,陈老太爷活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自然看了出来,当下道:“你方才说,虽说我陈家家道中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这么将家业拱手让人,可还有脸面对列祖列宗吗?是也不是?”
被陈老太爷反问,江家子弟立时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只是那话确实是他说的,当着众人的面,他也反驳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又如何?难不成我说错了吗?”
陈老太爷轻笑一声,摇摇头道:“自然是说错了,你说我将陈家家业拱手让人,不就是在说,殿下密谋谋夺我陈家家业吗?难道这不是非议殿下?诬陷殿下清白?”
江家子弟如何能想到这些,顿时脸色一白,吓得不轻,强撑着要辩驳几句,就见被众商贾围着不曾注意这边的顺王忽的看过来,面色带着几分薄怒,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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