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正估摸真是这段时日憋闷久了,一听林言这话,就滔滔不绝说了一堆,听的林言哭笑不得,劝道:“她们也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何至于就这么严重了,怕是你想多了吧,若是当真不愿你上战场,那你随我北上剿匪时,就该拦着你了。”
“那时我不是还没受过伤么,”赵队正道:“再者她们那时也劝过的,不过是拗不过我罢了。”
赵队正说着就有些心烦,一挥手道:“罢了罢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将军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能与我切磋也罢,那就与我好生说说,我养伤这些日子,殿下又发布了什么谕令,城中又有什么新鲜事,咱们什么时候能再捞着仗打?”
只怕前面只是心中好奇,后一句才是真心想问的,林言笑着看了他一眼,也没揭穿,一边吃着茶和点心,一边将城中这段时日发生的事,缓慢又仔细的讲了一遍。
赵队正初时还能平静,在听闻顺王扩招了兵马,林言正在练新军,就激动不已,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双目灼灼的看着林言道:“殿下果真扩招了一千新军?那末将欲协助将军练兵,将军可准?”
若是从前,林言自然求之不得,可如今他的伤还没好全,又才因为练武崩裂了伤口,林言可不想他的赵夫人赵老夫人在他面前哭一场,因此只迟疑了一瞬,就摇摇头道:“还是罢了,这练新兵不是一朝一日就能成的,想要让他们上战场,至少也得一年功夫,这时日长的很,你还是把伤养好吧,待你伤口彻底长好了,即便你不肯,我也得向殿下把你要过来,有你帮忙,那我可是如虎添翼啊。”
林言这几句夸赞,也没能安抚赵队正一颗火热的心,听他不愿让自己协助,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才缓过神,愤愤道:“将军堂堂一个大好的男儿,怎地如妇人女子那般,这般多顾虑忧愁,丝毫没有从前的干脆利落了,再者练新兵而已,只是一旁督促着,又不用我亲自下场,于养伤又有何碍?若是将军真不放心,就派那个徐憨子从旁盯着我就是了,他一向看我不顺,但凡我不尊将军令,一准就给将军打小报告去了。”
听着赵队正这般埋汰同僚,林言好笑道:“徐队正到底与你同属巡城卫将士,你平日里与他不合就罢了,怎地背后还给人起这么一名号,他就是为人木讷了些,却武艺甚好,也实属一猛将,怎地就被你叫做憨子,本将观他,可不是蠢笨之人,你这也太……”
赵队正哼笑一声,道:“末将说他是憨子,实则讥讽他罢了,末将看他可不木讷呢,若不是末将机灵,只怕上回北上查探的差事就被他抢了,末将就因为看在与他同在巡城卫办差的份上才不与他计较,却不想剿匪之时,他竟从末将手中抢人头,战后还奚落末将,说末将比他少了三个人头,这不是与末将不合是什么?”
他当这两人从前看着关系亲近,怎么一趟北上剿匪,就势如水火了,原来关窍在这儿呢。
怎么说也是两个成了家立了业的大男人,又在战场上有了过命的交情,这般孩子心性,着实让林言不知说什么是好,他正要开解两句,就见赵家的管事有些慌张的闯进花厅,急了一头的汗也来不及擦,惶恐的道:“林将军,老爷,外院的门子来报,顺王殿下来看老爷了。”
顺王殿下来了?赵队正头皮一紧,受宠若惊,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方才想呵斥管事不稳重的想法早就不翼而飞,比他还要慌张的站起身,连连道:“那还等什么,快随我去,将顺王殿下请进来。”
说着就要走,又想到了什么,吩咐道:“让厨房上准备起来,务必使出他们全身本身,整顿出一席能让殿下满意的席面,不然过了今日,就让他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吩咐完了席面,又开始安排茶水和点心,还纠结要不要让女眷出来拜见,整个人急得团团转,完全把坐在一边的林言忘在脑后。
林言倒也不恼,他对谢景安突然来赵家,既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毕竟他前几日才提过,殿下还答应他,要与一同来赵家,只是近些日子忙,殿下一直不再提起,他还以为是忘记了,却不想他前脚才来,殿下后脚就到了,这不是正说明,殿下一直记在心里?
想到他百忙之中还抽出空特意来履诺,林言就心中高兴,脸上自然而然的带了几分笑意,站起身宽慰赵队正道:“你不要急,殿下性子温和,不会因为你厨上准备的席面不合口味,就不满于你,当务之急你还是先将殿下请进来,再说其他。”
赵队正这才恍然,急急忙忙整理了一下衣裳,又让管事看看他今日束的发正不正,见没有什么失礼之处,才扯了林言一把,道:“殿下最看重林将军,林将军正好与我同去,再在路上与我说说,殿下可有什么忌讳之处?”
看着赵队正一副又紧张又期待的模样,林言知自己再怎么宽慰也无用,只得顺着他一同往外走,边走边说谢景安的秉性与喜好来。
第138章 臆想
谢景安在赵府门外等着赵队正前来相应时, 闲来无事随意打量了赵府一番, 发现赵府的宅子也算高门大户, 但是稍显破败, 似是年久失修一般, 只以为赵家的日子难过, 不禁问道:“这赵家也在莫州扎根多年,按说这么多年的积累,也该有不少铺子良田, 怎地赵家的日子却过成这般,这门该是许多年不曾重新上漆吧, 都斑驳了。”
谢景安一边看着, 一边有些后悔,早知赵家难成这样, 就该将那些华而不实的赏赐去了, 改成银钱,虽是俗气了些, 却实在, 毕竟他送的首饰虽也珍贵,可他送的东西, 任赵家再大的胆子, 也不敢拿出去变卖。
崔同道:“回殿下的话, 赵家虽是在莫州经营多年,但子嗣艰难,一代只有一个独子, 再者赵队正的父亲在二十几年前蛮子打进莫州时受了重伤,落下了病根,赵队正只长到四五岁大就病逝了,孤儿寡母的,又有那么多虎狼亲戚,能撑到今日实属不易,为了让赵队正长大成材,这些年变卖了不少家产,是以如今剩下的铺子田地仅供日常开销,其他的,却是力所能不及了。”
谢景安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能得到回答,没想到崔同竟知晓的这么清楚,不由吃了一惊,“你成日里都跟在本王身边,也没见你怎么有空的时候,竟对赵家的事知晓的那么清楚。”
崔同见谢景安被自己惊着,心中一喜,回道:“回殿下,属下也只是机缘巧合,过年时殿下不是宴请了巡城卫的将士,有几个在喝酒时闲谈,属下无意中听了一耳朵,心中好奇,不免问了许多,这才知晓的这般清楚。”
那也算是个人才了,谢景安惊叹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那个还没有丝毫雏形的情报组织,觉得崔同机灵,又有这么敏锐的嗅觉,倒也合适,只是崔同年纪还小,没有定性,不敢将这么大的胆子压到他身上,是以很快就抛到脑后,笑着夸赞道:“你这个好奇倒是生的极妙,恰好免了本王还要费事去查探一番,看你一日日长大,竟好似也聪明了不少,就这么跟在本王身边伺候埋没你了,不如本王请刘主薄收你为徒,让你跟他学些本事可好?”
崔同自然喜不自胜,但还是想在谢景安身边办差,不由有些拿不定主意,期期艾艾道:“属下愚笨,能得刘主薄为师,自然是属下前世积来的福分,只是属下在殿下身边伺候惯了,一日看不着殿下,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也不得劲……”
崔同犹豫了半晌,一咬牙道:“属下还是更愿意在殿下身边办差,只能辜负殿下的厚爱了。”
挣扎了这么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在他身边做扈从,谢景安不知该气他没有志气好,还是该高兴他的忠心,哭笑不得的道:“你呀,终究还是年纪小,跟在本王身边伺候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单立出去建功立业,成家生子。”
谢景安起了爱才之心,便忍不住劝一劝,可看崔同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只得作罢,道:“罢了罢了,你尚未成丁,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指望你懂这么多,先且跟着刘主薄学些本事吧,待你年纪大些,这事再说。”
只要不让他离开就好,学东西就学东西吧,他多学点,懂得多些,说不定日后也能像林将军一样,这么受殿下看重,他最近这些日子可是知道的极清楚,殿下几乎每日都要与林将军书房密谈,也不知道林将军给殿下出了什么主意,每回都能让殿下心情甚好,可称的上是神采飞扬了。
说了这么会儿话,林言已然陪着赵队正出来相迎,拱手就要躬身行礼,一个是他男朋友,一个是受着伤的功臣,谢景安哪能受这个礼,急忙虚扶了一把,笑道:“赵队正无须多礼,是本王叨扰了,只盼着没有耽搁赵队正休养。”
谢景安如此亲和,越发让赵队正受宠若惊,带着些激动连连道:“没有没有,殿下能来寒舍,合府上下都感激不已,甚是蓬荜生辉,殿下快请。”
谢景安先是笑着看了林言一眼,这才在赵队正的引领下,往府中的花厅而去。
赵府宅子不小,却也不算太大,几人走了不过片刻,就已然到了花厅,因谢景安知晓了赵家的难处,是以一路行来都目不斜视,饶是如此,赵队正也不免羞臊,微红着脸道:“末将不善经营,因此家中简陋,恐慢怠殿下,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谢景安可是住过八人宿舍的人,即便是工作后,也住的是不过六七十平米的租房,哪里会嫌弃他家不好,再者赵队正家中清贫,也是父亲早逝,又无可靠亲戚看顾的原因,赵老夫人一介女流,能在这个时代辛苦将赵队正养大,已实属不易,哪里还能苛求许多呢?
谢景安虽大事还算拎的轻,但细枝末节上颇为心软,见赵家难成这样,赵队正又是个人才,不免想帮扶一把,但也不敢太过,怕刺激他那颗要强的心,不禁斟酌了片刻,与赵队正闲谈几句话,话音一转,迂回的问林言道:“本王记着,在林将军率兵北上剿匪前,本王似是说过要重赏的话,林将军说可是?”
林言与谢景安相处这么些时日,后来又是那般关系,自然有了一定默契,一听他这样说,心里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打算,佯装回忆了一番,点头道:“殿下说的是,末将记着,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这些日子殿下事务繁忙,这才耽搁了。”
谢景安装作恍然道:“难怪本王总觉着像是忘记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事啊,本王身为藩王,岂能出尔反尔,这次剿匪能凯旋,林将军要记首功,赵队正也功不可没,依本王看,莫要赐什么布匹首饰了,这些轻飘飘的赏赐,哪配的上你们的功劳,还是赐些良田银子,才及的上你们为本王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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