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声音虽小, 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登时就叫离的近的几个孩子听的清清楚楚,二虎尤为耳聪目明,也是反应最快的, 当下就脸色一沉, 抬起头向着说话的方向勃然大怒道:“谁!谁在胡说八道!给小爷滚出来!”
二虎平日里性子沉稳, 轻易不与人争执, 可到底是孩子王, 能领着一群孩子千里迢迢赶到莫州, 自然不会是个性子软和的,如今骤然这么一发作,顿时就叫不少孩子头皮一紧, 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立时就将说这话的孩子露了出来。
那孩子也是个年纪小的, 不过是听了些话,随意一说罢了,没想到会惹来二虎暴怒, 不禁吓得眼圈都红了, 眼泪要掉不掉的, 心里虽是害怕, 可自尊心作祟,强撑着不肯认错,握紧了拳头倔强的说,“我……难道我说的不对?要是我们对殿下没点用处, 他凭什么对我们这么好,现今养着我们,不就是叫我们长大了,好给他卖命吗?”
自打那日求了殿下,得了他应允进了工坊,在二虎眼里,殿下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如何能忍得旁人在他面前说一句不是,登时气的眼睛都红了,蹭的一声站起身就扑上去将那个孩子按在地上,左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右手一拳就挥了过去,喝道:“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殿下供你吃,供你喝,还让人教你读书写字,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你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贱命一条,没有殿下你早就饿死了,就算殿下叫你卖命,难道不应该?你真当自己吃了几天细粮,又跟着先生进过几天学,就是什么贵人了不成?你不报效殿下,难不成还指着殿下白白养着你?”
在场的许多孩子正因那孩子方才说的几句话心生不安,如今叫二虎这么一喝骂,顿时清醒过来,是啊,他们要么是父母早亡,亲眷不肯看顾,要么是父母不仁,将他们赶出来的,但凡他们有点活路,又如何会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赶来莫州,要不是殿下心善,他们只怕到了莫州也饿死了,现今这样的日子,当真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殿下花费这么多心思养着他们,即便是不图报,难道他们就心安理得了?真是过习惯了这种好日子,当真忘记自己初入这军营时,心里暗暗发誓要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的初心了。
孩子们一时惭愧,那胡乱说话的孩子也羞红了脸,只觉得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说出那种没有良心的话来,一直倔强着不肯落下的泪越发憋了回去,畏惧的看着二虎,呐呐的道:“我……这不是我自己想的,我是听了军营隔壁那些大人说的,这才一时想岔了。”
这孩子急急解释了一句,就卖起忠心来,直说了好些指天发誓要报答殿下的话来。
到底是同在一处训练的同窗,二虎也只是个孩子,不能真打杀了他,虽心中尤有怒气,却也面色缓了一缓,只是手仍揪在他衣襟上不肯放开,逼问道:“那你说,隔壁那些大人都说什么了,要是你敢有半句假话,我立时就报给教官,让你从前过什么日子,以后还过什么日子去。”
这句话当真比挥十下拳头还要让人来的害怕,那孩子方才即便有点惧怕,却也神色正常,可待听到这一句,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生怕晚说一句就会真落到那样的下场,忙不迭的直起身体,一股脑的道了出来。
军营里发生的事,不过半个多时辰就传到了谢景安耳中,彼时正是日落时分,从新军营巡视回来,他就拉着刘主薄和林言坐在了书房,谈论起了要修路的事。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谢景安穿越过来这么些时日,当真对这时代的交通是深恶痛绝,官道不止狭窄,还坑坑洼洼异常难走,晴天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雨季和化雪后了,整条官道泥泞不堪,即便是骑着快马出门,也要比平时慢上三分,若是无甚战事时倒没什么,可一旦边关有了战事,那这晚上一时半刻,可就十分要命了。
再者谢景安自打与世家商贾签了商会的契约,算是彻底开了窍,明白光凭他自己,一件事猴年马月才能干的成,还是得靠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因此心思一转,就将主意打到了那些巨贾的身上。
他是人手少,身家也不够丰,可那些商贾世家不缺人啊,还有大把的家底,他大可以学后世的城建局,招标,他只管质量把控,其他一应事务,全包给那些商贾们去做,顶多是多花费些钱罢了,可他刚用方子强行入了那些商贾工坊的股,就是这钱也是左手导右手,根本不费他一分。
想想不花钱空手套白狼就能将水泥路修遍他封地,谢景安兴奋的也不生气了,抓着二人就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大约是这些日子因圣旨的事憋闷狠了,谢景安一开窍,今日的思绪格外灵光,出口的话滔滔不绝,只恨不得说的再细些,好叫二人一听就能听明白,不用他多费心,就能按着他的想法去办,不过很可惜,谢景安计划才说一半,就叫门外的人打断了,隔着这么一道门板,崔同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进书房,高声道:“启禀殿下,军营出事了。”
军营出事了?三人听的皆是一愣,谢景安更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半晌才回过神,朝门外唤了一声,“进来细禀。”
崔同听到声音,急忙推开门走进来,行礼道:“启禀殿下,方才军营传来的消息,似是出了什么乱子,那些孤儿们与林将军操训的新兵们打起来了。”
“什么?!”三人皆是大惊,即便沉稳如林言也不可思议道:“那些孤儿们不过十二三的年纪,怎地会与新兵们打起来,军营里得教官呢?难不成都眼看着不管事的吗?”
若是往常,林言这么抢在谢景安前头说话,必回惹来最重礼仪的刘主薄的斥责,可如今刘主薄也全副心思在这桩事上,竟是没有察觉哪里不对,谢景安也一脸寻常并不以为意的模样,崔同犹豫片刻,还是回道:“据传消息的人说,军营的教官们是拦了的,只是这些孤儿们年纪虽小,却气性大,新兵们操训了这些日子也是有火气的,教官们拦住这个,拦不住那个,还是打了起来。”
林言听的神情一凝,即便平日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却也带了几分担忧,谢景安更是急道:“怎么就会打起来了呢?不是一边占着一半,井水不犯河水吗?这么些日子都相安无事,怎的明日就要搬新军营了,却又打了起来,那些孩子年纪小,又从小吃了苦的,身子骨弱,可禁不得那些新兵的拳头,新兵又都是年轻气盛的,万一收不住手,打的重了,那可就……”
谢景安说着心重重一提,也顾不得什么城建局的计划了,急忙吩咐人去唤医官,自个儿也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边急急的往外走,一边道:“人命关天的,就别别多费口舌耽误功夫了,快备马,边走边说罢。”
谢景安语毕,自有人小跑着去办差,崔同就跟在谢景安身边,道:“回殿下的话,据那人所说,似是那些新兵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才惹恼了那群孤儿,不顾教官们阻拦,冲进新兵营里就打了起来。”
说了不该说的话?谢景安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脚下步子却不停,飞快的往王府外走去。
等他们这么一行人赶到军营,天都彻底黑透了,索性军营里都燃着火把,倒也看的清楚,谢景安一进军营也顾不上问罪,先是喊来赵队正及其他几个教官,仔细问过有多少人受伤,伤势如何,又遣医官去给他们医治,才有心思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这些新兵如何乱说话开罪了那些孩子,惹来这么一场大乱子,军营里斗殴,这可是极重的罪名,即便是本王杖毙了罪魁祸首,却也是他罪有应得。”
听到谢景安欲严惩,在场除了跟随他来的,俱是脸色一白,额头渗出了冷汗,就连赵队正也脸色十分不好看,惶恐的跪下请罪道:“末将知罪,还请殿下责罚。”
这个关头不是该弄清来龙去脉吗?还请什么罪,这些个武人,当真是性情耿直的过了头,谢景安不禁气道:“还不到本王问罪的时候,起来说话,快一五一十的告诉本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队正虽心里惭愧的恨不得膝盖长在地上,可顺王叫他起来,他也不敢再跪,只得磨磨蹭蹭的站起身,禀道:“回殿下的话,这场乱子,实属两个新兵的无心之失,他们不过是看四下无人,随意里说了几句,却不想不远处正藏着一个孩子,将这话原原本本听进了耳中,也记在了心里。”
赵队正虽是个读书不多的武人,但说话条理极是清晰,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听的谢景安哭笑不得,他原以为能让孤儿们与新兵们打起来,该是有世家埋伏进来的人挑唆导致,哪想到并不是他设想的什么阴谋诡计,而是两个兵卒眼红孤儿们的待遇,心里发酸说了几句酸话。
若是平日里也没什么,毕竟军营就那么点大,虽然有教官严加看管着,可想要什么消息这么些日子得不到,私底下说些酸话也不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连不少教官也看的眼馋,大发感慨,可寸就寸在那日说这话时正巧有个孩子对新兵们极是好奇,乘着休憩偷偷摸过来想看看一二,正巧就将这话听在了耳里。
孩子又是年纪小,读书也不多还没定性的时候,听了这话不免深思,思着思着就进了牛角尖出不来了,这才有下午与二虎发生争执时的一幕。
谢景安带着盛怒如临大敌的来,却不想事实真相竟是这般,不禁有些失笑,想要严惩,私底下几句酸话又实在算不得什么大罪,不严惩,又怕这些新兵和孩子不吃教训以后再犯,思来想后,谢景安斟酌了又斟酌,才沉着脸道:“虽是无心之失,但也并非没有错处,再者没能阻止这场乱子,你们这些教官也责无旁贷,就罚你们与引起乱子的新兵一起杖责二十军棍,与孩子们动手的杖责十军棍,冷眼旁观的杖责五军棍,至于那些孩子,不能因年纪小就逃脱责罚,就一人一军棍罢,再让教导的教官给他们加些操训,依本王看,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和精神与人打起来,还是操训太轻,闲的。”
第150章 做人情
处置完了一干闹事的, 谢景安转头回了王府还有些心有戚戚, 此时早已过了晚膳的时辰,但厨上还温着饭菜,一听到他回了王府, 立即就捧了上来, 谢景安是个没大事懒得开花厅的, 就三人一起, 干脆在书房摆了一张桌子, 边吃边谈。
因王府里搭了暖棚, 谢景安的吃食比刚穿越过来时好了许多,今日的晚膳是些时鲜蔬菜,若是往常刘主薄少不得要啧啧出声, 此刻却有些顾不上,只说起军营那场乱子。
刘主薄道:“好在新兵操训时日尚短, 也没配什么铁质的兵器,孩子们也年岁还小,不然今日这场乱子, 不堪设想啊。”
这也是谢景安后怕的, 军营里打一场群架, 若是严重些, 就是营啸了,他好不容易折腾出些班底,就等着人长些本事,好派上用场, 若是因什么原因损失大半,他岂不是前功尽弃,心疼死?
谢景安这么想着,原本平复下来的心又带了几分怒气,直觉着说酸话那两人处置轻了,只是惩处的话既已说出口,也不好朝令夕改,只得按捺下心思,叹道:“经这件事,倒也给本王提了醒,这般操训那些孤儿,确实招人眼了些,往后还是仔细着些,不要太过招摇了,再者也是本王当初疏忽了,那些孩童虽吃多了苦比寻常的孩子懂事些,可到底也是未定性的孩子,对上那么些年轻气盛的新兵,岂能不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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