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大臣们跪在养心殿外,等过了几日,圣上置之不理,仿若不知晓一般,连太子也急了,开始在养心殿门外死跪。
宫里因此事热闹非凡,泰王府却也不平静,亓王好似将泰王府当成自个儿的亓王府一般,日日都要来一两回,一来就要待几个时辰,一日三食都在泰王府解决,恨不得夜里也在泰王府歇下。
好在泰王虽是个溺爱弟弟的,但终归有底线,任亓王磨破了嘴皮子,泰王就是不松口,也让泰王府的下人们松了一口气。
对此亓王很是不满,吃着泰王府厨子新制出的菜式,也堵不上他的嘴,一边吃着,一边愤愤不平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宿在你的府上,你这么大的王府,难不成还住不下一个我吗?你同我还是不是一个母妃生的,你是不是听了哪个侧妃的枕边风,才这么对我的?”
泰王慢条斯理的用着午膳,听到这话险些气的笑出声,本不想理他,可听他说个没完,终究忍不住了,一脸头疼道:“你贵为亲王,有自己的府邸,为何要宿在我的府上,若是让父皇听到了这个消息,又不知怎么怀疑我们,父皇最忌结党营私,尤其是两个亲王成日粘在一起,再者太子近些日子也看你我尤为不顺,你还嫌咱们得日子太平静了,想让太子给咱们找点麻烦吗?”
亓王也知晓泰王说的都是实情,只是心里不服输,嘴硬道:“这不是宫里忙着与颌曷一族大战的事,顾不上你我么,就算真让父皇知晓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打发我去之藩,我就不相信他能狠得下心惩处我这个亲儿子。”
亓王嘴上这么说,可想着顺王的下场,说到最后到底息了声,沉默了片刻不甘心的道:“罢了罢了,我不宿在你的府上就是,瞧你吓得,哪里还有点亲王的威严,与其成日在这长安城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同三哥一样,早日之藩的好。”
亓王半是羡慕半是同情了一番,而后话音一转,说起最近宫里发生的事:“太子已经在养心殿门前跪了两日了,五哥可有听说?”
这么大的事,即便没有主动打听,也难免传进了耳朵里,泰王道:“自然是听说了,只是看父皇的态度,只怕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太子与那些大臣不要跪断腿才好。”
泰王虽对太子诸多顾忌,私底下说话也实在不客气,亓王听的笑了一声,说:“太子还真当父皇是老糊涂了,以为做了太子,又有这么多朝臣支持,就能一手遮天,左右朝政?真到这样的大事,还不是他说了不算,一切都要父皇主持,要不是我一直是支持与颌曷开战的,我真要以为父皇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敲打太子。”
亓王随口一说,泰王却听的神色一动,不过片刻他又忽的笑起来,仿佛方才的迟疑只是谁的错觉,他也不去接亓王的话,而是转了话题,缓缓道:“你说……大周朝与颌曷这一战,能赢吗?”
说到这个问题,亓王顿时收起了一脸的幸灾乐祸,露出些茫然,半晌才道:“会……会赢的吧,十几年前我们都没有输,这一次自然会赢,平州还有宋将军,他仅凭一座小城就能坚守十几年,如今有了河东道关内道的大军从旁相助,自然是能赢的。”
“但愿吧,”泰王也露出一个有些茫然的眼神,但很快又恢复冷静,只是此时脸上如何也挤不出平日风轻云淡的笑容,显得格外僵硬。
整个长安城动荡不已,莫州却还相对平静,徐少爷与徐父以及几个同窗撩开帘子看着车窗外的景象,既惊讶,又好奇,徐少爷满目惊叹的说:“我原以为莫州是个边荒小城,该是荒凉又冷寂,却不想这般热闹,虽比不上洛阳,却也比其他州城不差,甚至还要忙乱几分,我一路行来看到了不少押送粮车的队伍,却也不知这队伍要到哪儿去?听说边关又要打仗了,是要运到边关去吗?但边关位北,他们却是往南运,莫非南边也发生了什么大事?”
提起关乎国家的大事,几个年纪轻的书生都忍不住出声,一边探头探脑的往外望着,一边说:“边关真的要打仗了?可我看这莫州城里的人,却不怎么慌张,甚至连往南逃难的百姓都没有,莫不是咱们在路上听到了什么谣言,边关并非要起什么战事?”
说这话的是一个年纪比大家都要小,还显得有些虎头虎脑的书生,他话音落下,另外一个面貌清秀的书生道:“我看不尽然,颌曷每年都要掠边,十几年了,就没有消停过,今年又怎么会例外?这些百姓之所以不往外逃,或许是觉得不必逃呢?”
这话简单,倒也在理,徐少爷也道:“边关战事频繁,关内的百姓听了或许会慌张,可边关的百姓十几年就是这般过的,想必早就习惯了,再者看这莫州城的模样,哪里有点兵荒马乱的样子,连身为藩王的顺王都沉得住,这些百姓自然也不会想着逃难,毕竟若非迫不得已,谁又舍得离开家乡呢?”
这句话比方才的更加容易让人感同身受,几个书生闻言皆沉默了片刻,才道:“那这般看来,边关战事的赢面很大,只是我们在路上听说的不是颌曷倾巢而出吗?只凭平州的那几万守军,当真能守得住?”
他们这群书生,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又从来没出过远门,原以为按着正常的脚程半个月一个月就能到,却不想才出洛阳城没多远就有人病倒了,这一路走走停停,竟是走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到,路上也听到了不少消息,边关战事就是其一。
徐少爷摇头道:“我们不在朝中,听到的消息也是百姓流传的,自然不知真假,不过如今已到莫州,想要知晓是否是真的寻个人问问就是了,身为藩王的顺王就在莫州,又距离边关不远,莫州城的百姓消息应该比寻常百姓灵通的多,再不济我们去求见顺王也能知晓,就是不知顺王会不会见我们。”
看莫州城忙乱的模样,就知道顺王事务繁忙,他们原先还想着见顺王应该不难,看到此情此景,就有点不确定了。
大家都有些迟疑,年纪最小虎头虎脑的书生却最干脆,放下撩起的帘子走到车门边,手一撑就跳了下去,转回头看着他们说:“有这个时间想东想西,还不如先寻个人问问。”
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看中一个面貌老实憨厚的汉子将人拦下,微微拱手行了一礼,温声道:“敢问这位兄台,可是莫州土生土长人士,在下同几位同窗千里迢迢而来,对莫州不甚熟悉,想问兄台几桩事,不知可否?”
那汉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他这么客气的书生,涨的脸都红了,急忙避让到一旁,不敢受他的礼,高兴道:“俺家祖祖辈辈都在莫州,这莫州城没有什么是俺不知晓的,小先生直问就是,俺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虎头虎脑的书生听他果真是当地的住民,眼睛顿时亮了,迫不及待的问道:“在下与同窗在来的路上听说,边关似是又起了战事,可是真的?”
第169章 正轨
听到要打仗, 若是常人定然神色都变了, 那汉子却依旧冷静,仿佛书生问的是你中午吃的什么饭一般,高兴的道:“是真的, 听说这回颌曷还来得人不少, 好似是他们也遭了雪灾, 养的牛羊都冻死了, 这才要打仗。”
汉子说的轻描淡写, 表情也丝毫没有慌张, 甚至带着点诡异的兴奋,虎头虎脑的书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形,不由的有些目瞪口呆, 脸上温和的笑容也扭曲了一下,问他:“你不怕吗?”
汉子憨厚的笑了一声, 说:“怕什么,每年边关都要打仗,十几年了, 从来没断过, 我们每年听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有平州的宋将军在, 那些蛮子打不进来的,而且顺王殿下还往边关送了那么些好东西,听说还有千里眼呢,宋将军怎么可能会输。”
汉子是真心不觉得边关这场仗会输, 不等书生说什么,就又笑着道:“而且我还听说,顺王殿下与边关的宋将军写信了,信上说等打退这次蛮子,就论功行赏,杀一个蛮子奖五亩地,俘虏一个蛮子除了十亩地,还额外多奖五两银子,你想想这次蛮子来那么多人,该是多少亩地多少银钱,边关的守军肯定高兴着呢,说不定这一场仗打下来,就也是个住大宅子有下人伺候的员外爷了,就是可惜我们这些庄稼汉不让上战场,不然俺也杀上几个蛮子,那可就是好几十亩地呢。”
汉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一副恨不得立即也能去战场的模样,说到后来不能去又神色黯然了下来,一副好生遗憾的神情。
看的书生的面容越发扭曲了,险险才保持住自己作为一个读书人的风度,只是到底有太多话想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道:“你可知颌曷一族是什么样的?他们茹毛饮血,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即便是个孩子提起刀也能上战场杀人,他们可比咱们大周朝的人残忍多了,又不怕死,莫说是你,就是边关的守军也不是一对一能打赢的。”
这话实在听的让人扫兴,哪怕书生是个让人尊敬的读书人,汉子也不满道:“你这个书生怎么这般说话,那颌曷怎么就与咱们大周朝不同了,不还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也没见长出三头六臂来,再者说十几年前之所以让颌曷打进来,那是因为当时镇守边关的不是宋将军,连顺王殿下都说了,宋将军是天生的将才,不然也不能十几年如一日只凭那么点人就将边关守的牢牢的,一个颌曷人也没放进来,如今宋将军又有了顺王殿下制的那些稀罕东西,自然更不可能会输。”
听了汉子的话,书生只觉啼笑皆非,还要反驳什么,那汉子却不愿与他说了,不高兴道:“你这书生看着长的这般体面,却是个心黑的,俺不与你说了,你要问什么去问别人去。”
汉子说完转身就走,书生不禁惊讶,脸色顿时不大好看,他作为一个读书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还是第一次这般被人不待见,一时之间觉得十分荒谬。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渐渐回过神,不由失笑一声,又要再拦下一个人询问,却不想一个穿着军服的健壮汉子挤开拥挤的人群走到他面前,手按在挎刀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锐利的盯着他道:“那后面的马车可是你家的?这条街上来往的人多,马车不能多停留,若是你们有什么话要问,先寻家客栈安顿下来,再出来打听就是。”
这健壮的汉子一看就是巡视这条街的,书生闻言只得按捺住再拦下人询问的心思,忙谢了一道,满腹心思的回到了马车里。
马车里的几个书生早就等着他,一见他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怎么样?问出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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